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年为了抢工程也曾用过一些类似的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但他还有底线,从没闹出过人命。
无非是自己多分点钱,多占点便宜。
“叔……叔,别说了……别再说了……”王晓军看着自己叔叔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哽咽着上前扶住了他,
“这些……这些,周县长他们,都知道了。我……我让我媳妇写的材料,领导们,都看了。”
王栓柱在侄子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道。
“领导……你们……你们跟我来。”
王栓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佝偻着背,颤巍巍地朝着漆黑一片的东屋走去。
那是一间,与这栋破败不堪的主屋,显得格格不入的房间。
房门,是崭新的枣红色防盗门,上面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囍”字剪纸。
王栓柱掏出一把钥匙,哆哆嗦嗦地插进锁孔转动。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淡淡寒意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当王栓柱按亮墙上的开关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深深地刺痛了。
这哪里是一间普通的农家卧房?
这分明是一年曾经温馨而又喜庆的新婚洞房。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地面,是新铺的亮白色瓷砖,擦得能照出人影。
墙壁,是暖黄色墙漆,温馨而又明亮。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崭新的席梦思大床,床上铺着一套大红色的,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崭新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张放大了的,装裱精致的结婚照。
照片上,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英姿飒爽的年轻人,正一脸幸福地搂着一个穿着红棉袄,笑靥如花的姑娘。
那是王小虎和他媳妇的合影,也是他们对未来所有美好生活的憧憬。
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个崭新的木质衣柜,柜门上同样贴着一张大红的“囍”字。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还摆着雪花膏和一盒没用完的口红。
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张喜庆的大红床旁边,就在那张幸福的结婚照之下,却摆放着一口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棺。
嗡嗡嗡——”
冰棺的压缩机,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低沉而又压抑的轰鸣。
那声音,像一声声永不停歇的哀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诉说着这个家庭无尽的悲伤。
一层薄薄的冰霜,凝结在厚厚的玻璃盖上。
透过那层模糊的冰霜,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还戴着一枚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闪闪发亮的奖章。
他的脸被冻得惨白如纸,但那股属于军人的,不屈的英气,却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们把家里唯一一间像样的房子,留给了他们那早已死去的儿子。
他们把这间本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新房,变成了一座冰冷永恒的灵堂。
他们把儿子的遗体,用这台耗电量巨大的冰棺,冻了整整五年!
“扑通!”
王栓柱夫妇俩,再也支撑不住,双双跪倒在了冰棺前,那压抑了整整五年的悲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政府啊!五年了!俺们等了五年了啊!”
老妇人伸出那双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死死地拍打着冰冷的棺盖,哭得撕心裂肺。
“就为了给俺娃,一个公道!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啊!就像一头牲口一样,活活地被人打死在了俺们家的院子里啊!”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周云帆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站直了身体!
他走到那对可怜的老夫妇面前,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变得有些哽咽。
“王大爷!王大娘!你们放心!”
“我,周云帆!今天,就在这里,就在您儿子的面前向你们保证!”
“这件事,如果不能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处理,如果不能把这帮残害百姓的畜生绳之以法!我这个副县长辞职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