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刘华美,脸上立刻露出了朴实而又热情的笑容。
“两位欢迎!”
“嗯,老样子,看着给我们上几个你们这里的特色菜。”
“好嘞!”
很快,几道香气扑鼻的青川特色菜,便被端了上来。
有用山泉水炖的溪石斑鱼汤,鱼肉鲜嫩,汤白如奶。
有用本地黑猪肉做的腊味合蒸,咸香四溢,肥而不腻。
还有一盘清炒的野山菌,带着雨后山林独有的清香。
两人边喝边聊。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聊工作,而是聊起了过往。
“王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刘华美看似随意地问道。
“挺好的。”孟彦连忙回答,“我上个月去省城开会,还特意去拜访过他老人家。精神头比我们年轻人都足。”
“那就好。”刘华美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跟他下棋了。两个人,能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原来,孟彦口中的王叔叔,正是刘华美父亲的至交好友,在江州大学,担任了二十年的博导,桃李满天下。
而孟彦,就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早年,孟彦大学毕业后,能进入省城最好的设计院工作,也都是王教授在背后,一手推荐的。
“说起来,我当初,也是不听王教授的劝,才一意孤行,回了青川。”孟彦喝了一口酒,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感慨。
“哦?为什么?”
孟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讲起了那个埋藏在他心底,许多年的故事。
“刘姐,我……我是在青川最南边,一个叫‘烂泥沟’的山村里长大的。”
“那一年,我十六岁,刚上完初二。我们村,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泥石流。我家的那几间土坯房,一夜之间,就全被冲垮了。”
“我父亲,为了抢救家里那几头猪,腿被倒下来的房梁,给砸断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给他治腿了。别说上高中了,就连下一顿的米,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当时,已经准备辍学了。想着,跟我村里的那些大哥哥一样,去南边的工地上,搬砖,扛水泥,至少,能给家里挣口饭吃。”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刘华美,却能从那平静的语调里,听出那份深埋在骨子里的不甘和绝望。
“就在我准备走的前一天,我们村里,来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干部服,脚上那双解放鞋,沾满了黄泥。他不像个领导,更像个下地干活的老农民。”
“他就是当时的老县长。他没有待在镇上的指挥部里,而是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地去看望我们这些受灾的村民。”
“他走到我家的时候,我正蹲在废墟上。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想不想继续读书。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头,看着他大声说,想!做梦都想!”
孟彦陷入了那段深深的回忆中,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他对跟在他身后的乡长说,这个娃我资助了。从今天起,他上高中,上大学,所有的学费,都从我的工资里扣。”
孟彦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像我这样的孩子,他一个人,就资助了七个。他送我上火车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小孟啊,好好学本事。等学成了,回来把我们的家乡建得好一点,让山里的乡亲们都有饭吃,让娃娃们都有书读。”
夜色深沉,星光璀璨。
刘华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只是拿起那瓶“北江老窖”,再次给孟彦,也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了一杯。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男人,内心深处始终燃烧着一团炙热,纯粹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