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初燃后第七日
铁壁关。
风停了。
不是寻常的静。是连苍蝇振翅都能震碎空气的静,是魔气像无形的手,掐住每个人喉咙的死寂。
城砖缝里还嵌着昨日的血痂,暗红的,硬邦邦的,风一吹,没动。
守军的呼吸声压得极低,像濒死的野兽,每一口都带着铁锈味——那是空气里飘着的血雾,吸进肺里,烧得疼。
百丈高的城墙立在那儿。
青曜石混着玄铁,冷得像极北之地埋了千年的冰。
墙面上的符文泛着淡金,是百名法师的心血凝成的魂。
最上面那排符文,边缘磨得发亮,缺了个角——那是“蚀骨魔”留下的抓痕.
中间那排符文亮得刺眼,符文边角还沾着新鲜的法师血——是三天前,李法师带着三个徒弟补的,补完当天,魔哨就响了,李法师没回来。
这墙,扛过十三次魔潮,挡过七位魔将,世人都叫它“人界东盾”。
可今天,盾在流血。
城头上,Npc老卒赵三柱蹲在垛口边,擦他那把弓。
弓梢断了半寸,木茬子扎手,是昨天被魔物的骨刺砸的——当时那魔物的骨刺再偏半寸,他的喉咙就穿了。
他吐了口唾沫,唾沫落在城砖上,没等渗进去,就被蒸腾的魔气烘成了白气,连个痕迹都没留。
“娘的,这天要塌。”
他嘟囔着,抬头看天。
手里的布还在擦弓,动作慢,却稳——这把弓陪了他二十年,从他十五岁当卒子那天起,射倒过七个魔物,还射落过一只叼走军粮的秃鹫。
天是暗红的。
像有人泼了一桶凝固的血,又被万千魔物的蹄子踩烂,搅得浑浊不堪。
阳光想透下来,刚探个脑袋,就被魔气裹住,绞成碎光,落下来时,都带着焦味。
地平线那头,黑潮在动。
不是水,是活的——是魔族“地狱火”军团的头盔反光,每一片都亮得扎眼,那上面的血渍还没干;是它们战刃上的残血,顺着刃口往下滴,滴在地上,能烧出小坑;是它们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魔焰,淡绿的,飘在半空,像无数条小蛇,吐着信子。
脚步声来了。
不是杂乱的。是整齐的,重的。
一步,两步,大地跟着颤。城头上的土渣子往下掉,落在赵三柱的肩上,他没抖。
他明白,这不是普通魔物的脚步声——普通魔物走起来是“哒哒”的,乱;这是“咚咚”的,像有座山在移动。
山尖上,是焚天的影子。
焚天来了。
十丈高的身子,每走一步,地面就陷个坑。
坑里冒起黑烟,是被它身上的熔岩烫的——
它的肉不是肉,是翻滚的暗红岩浆,顺着裂缝往下淌,滴在地上,能把石头熔成渣。
外面裹着层漆黑的硬痂,硬痂上插着断剑、碎盾,还有半截枪杆。
它的头是山羊骷髅,眼眶里的幽绿邪火,烧得旺。
火光照在城头上,能照见每个守军的影子——连赵三柱弓上的木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它没带兵刃,可谁都知道,它的爪子比玄铁还硬——
“放箭!”
城头上,Npc校尉嘶吼着。
他的嗓子早哑了,喊出来的声音像破锣,却带着劲。箭雨飞出去,密密麻麻,像黑蝗虫,遮了半块天。
有的箭射中了魔物的喉咙,魔物闷哼一声,脖子上的血喷出来,像喷泉,倒在地上,后面的魔物踩着它的尸体,继续冲;有的箭被魔焰烧化,箭杆变成灰,飘在空中,连个火星都没留下;还有的箭擦着魔物的眼睛过去,魔物疼得嘶吼,爪子乱挥,却没停步——
它们不怕死,或者说,它们死了也活该,它们的脑子里,只有“杀”和“烧”,连疼都忘了。
赵三柱也放箭了。他的箭准,射向一个矮胖魔物的眼睛。
箭尖带着风声,眼看要中,那魔物突然歪头,箭擦着它的耳朵过去,钉在后面的魔物胸口。赵三柱骂了句“娘的”,又抽出一支箭,拉满弓——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昨天被骨刺砸的地方还在疼,一用力,就钻心。
攻城锤来了。
是魔牛兽拉的。魔牛兽比大象还大,皮是黑的,上面满是伤疤,有的伤疤里还嵌着箭杆。
它的鼻孔里喷着火星,每喷一下,地上就多两个小坑。它拉着的攻城锤,是用整块黑曜石做的,比城门还宽,上面刻着魔纹,淡绿的,像活的,在石头上爬。
“咚!”
第一下,城门上的铁皮凹了进去,发出“嘎吱”的响,像要断。
城里面,顶门的士兵闷哼一声,肩膀上的甲胄被震得移位,他咬着牙,把肩膀再顶上去——他的肋骨昨天断了两根,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刀子在扎。
“咚!”
第二下,城门的木缝里渗出血,顺着木缝往下滴。
“法师团!护盾!”
城楼下,法师队长喊着。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不是怕,是运功太急,身上的法力在窜。
法师们举着法杖,淡蓝的护盾罩住城门,像个透明的碗,把城门裹在里面。护盾上的光,亮得晃眼,那是二十七个法师的法力凝成的。
可魔军的法师也动了。
它们穿着黑袍,袍子上满是破洞,有的破洞里还露着骨头。
它们手里的骷髅杖指着城头,嘴里念着污言秽语,声音像指甲刮石头,难听至极。一团团熔岩火球飞过来,橙红的,比拳头还大,砸在护盾上。
“咔嚓!”
护盾上出现第一道裂纹。细得像头发丝,却看得清清楚楚。
法师队长的脸憋得通红,法杖顶端的宝石开始发烫,烫得他的手都在抖,可他没松手,还在往里面灌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