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心头一震。
魏家……若这茶客口中的“魏家”真是自己的家族,那这“季家”又是谁?
在他的记忆里,魏家从未与什么“季家”有过往来,更遑论联姻。
可老者那句“向来不合”,却让他莫名想起魏家家谱中那撕掉的几页。
他问过自己大伯魏知远,大伯也是只言片语的搪塞过去,似乎隐约藏着一段血仇。
可若真有深仇,又为何突然联姻?
更诡异的是,这茶楼里的时间似乎错乱了。
说书人的故事、茶客的衣着、甚至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魏明低头看向袖中的判官笔……它依旧沉寂,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这里到底是哪个年代?
茶楼依旧喧嚣,可那些笑声、谈话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听不真切。
魏明盯着茶汤,水面突然浮现婚书残页。
“魏”字笔画正被血丝拆解重组,逐渐变成“季”字。
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从纸缝挤出,瞳孔里……
“爷,您的手帕。”小二递来的帕子沾着尸蜡,袖口滴落的黑水在地上蚀出“申时”二字。
茶楼里的喧嚣声突然变得遥远,魏明的手紧紧攥着小二的衣袖。
那布料入手冰凉滑腻,竟像是浸过尸水的寿衣料子。
“如今是什么年代?”魏明问道。
小二的身子猛地一颤,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转过来。
“爷,如今是民国12年,您……”小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珠在眼眶里诡异地转了一圈。
魏明这才注意到,小二的瞳孔深处泛着青灰色的死气,像是蒙了一层河底的淤泥。
魏明立即松开手,指尖残留着某种粘腻的触感。
他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钱,铜钱在掌心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透后又风干的颜色。
“小二,魏家怎么走?”
茶楼里的说书声突然停了。小二接过铜板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像是腐朽的竹节被折断。
他咧开嘴笑时,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发黑的牙龈。
“出了茶楼往西……”小二的声音突然变得忽远忽近,“过三道牌坊……见着棵……”
他的眼珠在干涩的眼眶里左右震颤,像是两个被线扯住的玻璃弹珠,每转一下都发出近乎粘腻的摩擦声。
“……槐树往右拐……”
魏明注意到,每当小二说一个字,他袖口就渗出一滴黑水,在地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铜钱在小二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着铜绿,转眼就变得像是埋在地下几十年的陪葬品。
“多谢。”魏明后退半步,靴底踩到地上的一滩黑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烛光下,他的影子正在撕裂……三道黑影如泼墨般扩散,边缘处又缓缓凸起第四道模糊人形。
那影子没有头颅,只有一只戴着玉镯的手正指向西边。
茶楼里的嘈杂声重新响起,像是被按下了继续的开关。
小二的身影已经隐入蒸腾的茶雾中,只有他最后那句话还在魏明耳边回荡:“……记得要在申时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