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科开考前一个小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尹正年奶奶,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完全没了平日的从容温和,只剩下六神无主的慌乱:“锦天…怎么办啊锦瑜…锦瑜他烧得好厉害,小脸通红,怎么都叫不醒……”
原来,家里此刻竟空前“空旷”:大伯杨似峰和大婶鲁素姬去法院给老丈人鲁白撑腰去了;小叔杨似宇正在上班,且因其担任了中考的监考官,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根本联系不上;而爷爷杨程月,因一位相交莫逆的金刚门师兄突然去世,必须立刻赶回门派送老友最后一程……
偌大的宅子里,竟然只剩下尹正年一个不懂医术(杨家中医馆主打筋骨损伤,对小儿急症确实不擅长)的老太太面对突发高烧的曾孙。
杨锦天听完,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考试?前途?在怀里那个软乎乎、会对他笑、黏着他的小堂弟的健康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叔奶奶您别急,我马上回来!”他挂断电话,冲出学校,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抱起已经烧得有些迷糊的小锦瑜,又和焦急万分的尹正年一起,火急火燎地赶往最近的儿童医院。
挂号、排队、问诊、取药、陪着打点滴……杨锦天和尹正年在医院里忙前忙后,整整折腾了一天。等到小锦瑜的高烧终于退下去,安稳地睡在病床上时,窗外早已日落西山。
杨锦天这才猛地想起——他的最后一科考试,早就结束了。他甚至连考场都没能进去。
缺考,按规则计为零分。
这意味着,无论他前几科考得多好,总分也绝对无法达到那所知名高中的录取线了。
一股深深的惋惜和无奈瞬间攫住了他。那是对自己努力付诸东流的遗憾,也是对错过预期道路的一丝不甘。他沉默地看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小锦瑜,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只是伸手替小家伙掖好了被角。
消息传回杨家,顿时炸开了锅。
杨似宇下班后得知一切,冲到医院,看着为自己儿子奔波劳累了一整天、却因此毁掉了重要考试的侄子,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愧疚得无地自容,竟差点当场给杨锦天跪下,被杨锦天死死拉住。
而当杨程月风尘仆仆地从门派赶回来,得知宝贝小孙子因高烧入院、而最寄予厚望的侄孙杨锦天竟为了照顾自己家的小孙子错过了中考最后一科时,老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先是后怕地查看小孙子的情况,确认无碍后,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想发火,想骂人,可这火该冲谁发?冲生病的小锦瑜?冲六神无主的老妻?冲那个为了他杨家晚辈毅然放弃自己前途的侄孙?还是冲这该死的、凑巧到了极点的意外?
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懊恼堵在杨程月心口,让他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他猛地一跺脚,转身就给自己远在中国的大哥杨程风打电话。电话一接通,这位向来硬气的金刚门高手,声音竟带上了哽咽和无比的愧疚:“大哥…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锦天那孩子!锦天他…他为了我家这小孙子,最后一场考试没考成…零分啊!这孩子的前途…我这…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啊!”电话那头的杨程风沉默了很久。
就连刚完成“拍照任务”、赚了外快兴冲冲回来的杨锦佐和杨锦佑两兄弟,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瞬间蔫了。他们找到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杨锦天,没有往日的插科打诨。杨锦佐难得正经地拍了拍杨锦天的肩膀:“兄弟,这事…唉,憋屈!但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换我,我可能做不到。”杨锦佑则挠挠头,憋出一句:“天哥儿,别灰心!以后我俩赚的钱,分你一半!咱不念那破书也一样牛逼!”这种笨拙却真挚的兄弟情谊,让杨锦天心里的那点郁结散了不少。
事后,杨程风亲自给孙子打来了电话。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欣慰和骄傲:“锦天,考试的事,爷爷知道了。错过一场考试,是可惜。但你做的选择,爷爷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男人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亲情责任重于前程虚名,你做得对,做得很好。爷爷以你为荣。”
祖父的话像一道暖流,彻底驱散了杨锦天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前途未卜,但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