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指尖被汤凛握得发疼,却正好压着腕间那道命契残痕——方才在命渊里被金焰灼出的灼痛还未消,此刻浸在幻境里的桂花香里,倒像被裹了层蜜的刺,又痒又疼。
\"这不是普通的幻境。\"汤凛的声音比她记忆里更沉,指腹还抵着她后颈的护魂铃,那枚银铃本是汤家祖传的避邪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颤,\"是命轮意志具象化的'命世'。\"
李瑶抬眼时,正见他从储物袋里摸出颗青白色药丸。
他指尖冷得像浸过冰水,递到她面前时,袖中溢出极淡的甜香——是他总藏在袖底的桂花糖霜味。
她忽然想起前日在汤家祠堂,他也是这样,将醒神丹混在糖罐里递给她,说\"甜的,不苦\"。
\"含着。\"汤凛指节微屈,药丸在他掌心投下极小的阴影,\"命世能勾人心魔,防着点。\"
李瑶接过药丸时,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她垂眸将药丸含进舌下,清苦立刻漫开,却在喉间滚出一丝回甘。
这是汤家秘炼的醒神丹,她在汤家典籍里见过,主材料是逆命藤的藤芯,正好能克制命轮类幻境。
两人沿着青石板街往前走,酒旗\"醉仙楼\"在头顶晃出一片鎏金,卖糖葫芦的老头举着草靶,红果上的糖壳在灵气里闪着晶光。
李瑶的灵识悄悄探出去,发现这些行人的灵识竟都像被蒙了层雾,模模糊糊的,却又能准确避开他们的衣角,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
\"阿凛!\"
这声呼唤像块冷玉突然砸进心湖。
李瑶脚步一顿,转头时,正看见穿月白锦袍的青年立在茶楼下。
他腰间挂着汤家祖传的玄铁佩,发冠上缀着东珠,连眼角那颗泪痣的位置,都与汤家祠堂里汤曜的画像分毫不差——那是汤凛失踪三百年的兄长,汤家老夫人提起来就掉眼泪的\"曜儿\"。
汤凛的脊背瞬间绷直,握着她的手几乎要掐进她腕骨里。
李瑶能感觉到他灵力在掌心翻涌,分明是动了杀念。
可他面上却仍是那副冰雕似的神情,连眼尾都没抖一下:\"你不是他。\"
月白锦袍的\"汤曜\"笑了,走过来时,衣摆扫过青石板的声音与画像里记载的\"曜公子最厌华服\"截然相反。
他停在两人三步外,目光却像根针,直戳戳扎在李瑶眉心:\"阿凛,你从小就倔。\"他伸手要碰汤凛的肩,被汤凛侧身避开,\"可她不该来这里。
命轮是汤家的命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染指的。\"
李瑶忽然想起方才在命渊里,金袍男子说\"融合\"时,汤凛用灵力传给她的暗号:\"逆命藤已激活\"。
此刻她舌下的醒神丹正泛着逆命藤的苦,而\"汤曜\"的话里,分明带着挑拨的刺——他在暗示她是\"外人\",在汤凛心里扎怀疑的根。
\"汤二公子。\"李瑶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我记得老夫人说过,曜公子最讨厌别人穿月白锦袍。\"她指尖悄悄勾住汤凛的小指,这是他们约定的\"情绪稳定\"暗号,\"说那颜色像灵堂的挽联。\"
\"汤曜\"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李瑶的灵识却在这时触到他后颈——那里浮着极淡的金纹,和金袍男子额间的纹路如出一辙。
汤凛突然将她往身后一带,袖中寒铁剑的嗡鸣几乎要破袖而出:\"滚。\"
\"阿凛,你可知当年我是怎么失踪的?\"\"汤曜\"的声音陡然变尖,像指甲刮过琉璃,\"是为了替你挡......\"
\"砰——\"
一声铜锣巨响炸在街角。
李瑶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顶鎏金大轿正缓缓行来,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人手腕上的命契残痕——和她腕间的断裂处,连锯齿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而在这刹那,\"汤曜\"的身影突然像被风吹散的雾,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汤凛的剑终究没拔出来,他反手扣住李瑶的后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走。\"
李瑶却盯着那顶大轿,舌下的醒神丹苦得她舌尖发木。
她能感觉到,命轮的力量正像潮水般漫过来,而更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撞破幻境的屏障——
喧哗声突然从东边传来,像是千军万马踏碎了云层,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汤凛的护魂铃猛地炸响,震得两人耳膜发疼。
\"小心。\"他低喝一声,将李瑶往身侧一推。
而那顶鎏金大轿的轿帘,就在这时彻底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