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殿的殿门在嫦娥身后缓缓闭合,没有丝毫声响,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殿内那镇压轮回、慈悲浩瀚的圣人伟力彻底隔绝。嫦娥站在彼岸花海之中,殷红的花瓣拂过她的衣袍,却驱不散周身萦绕的阴冷——那不是幽冥界的阴气,而是源自内心深处,对圣人层层算计的森然寒意。
结亲。
不过两个字,却藏着颠覆两族气运的狠辣。平心娘娘从始至终就没指望过蚩尤能赢,她真正的图谋,是借着这场看似公平的“联姻”,将整个巫族绑上人族这艘注定要气运昌隆的大船!泄露天机引自己入局,是为了让截教卷入人皇之争,牵制阐教;坐视巫族大军北上,将两教逼入僵持绝境,是为了断绝他们的退路;如今抛出“联姻”之策,更是算准了所有人都无法拒绝——这三步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位身化轮回、永镇幽冥的圣人,才是这场人皇之争背后,最恐怖的下棋人!
嫦娥的心念在识海中飞速转动,将所有关节梳理得一清二楚。她不再停留,足尖轻点花海,身影瞬间融入幽冥的昏暗之中,再出现时,已立于东海之上。金鳌岛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先天大阵吞吐着灵气,与她周身的准圣道韵隐隐共鸣。
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大阵,来到碧游宫前。殿门仿佛早已感知到她的到来,自动向两侧敞开,露出殿内空旷而庄严的景象——通天教主依旧盘坐在中央云床之上,青色道袍垂落,周身没有半分气势外露,却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山岳,承载着整个截教的气运。
“回来了。”通天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她此行的所有经历。
“弟子嫦娥,拜见老师。”嫦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凝重。
“平心,如何说?”通天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中带着圣人独有的通透。
“老师,平心娘娘提议,让巫人两族联姻,化战为和。”嫦娥抬起头,将平心的谋划、联姻背后的算计,以及自己对局势的分析,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在圣人面前,任何遮掩都是徒劳。
大殿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殿外的仙风拂过檐角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通天教主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凝重,指尖的拂尘微微颤动,显然也在快速推演着这步棋背后的连锁反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对同类的复杂意味:“好一个平心,好一个祖巫后土。即便身化轮回,这布局的手段,依旧半点未减。”
嫦娥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老师已经看透了这背后的所有关节——这场棋局,从平心抛出“联姻”之策的那一刻起,就已由不得阐截二教做主了。
首先,女娲娘娘绝不会反对。昔年天皇伏羲陨落后,女娲能顺利稳固人族根基,背后少不了当时身为祖巫的后土暗中相助,这份人情她始终记在心中;更何况,无论人族与巫族是否联姻,她“人族圣母”的地位都稳如泰山,气运半分不失,根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轩辕,去驳平心的面子。
其次,阐截二教早已被死死绑在轩辕的战车上。轩辕拜广成子为师、受赵公明指点,此事传遍洪荒,天下皆知。若是轩辕败了,人皇之位易主,下一任人皇绝无可能再拜两教弟子为师——到那时,他们多年的布局、投入的资源,都将化为泡影,沦为整个洪荒的笑柄,甚至可能动摇两教在玄门中的地位。所以,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让轩辕“胜”,而平心的联姻之策,正是让轩辕以最小代价“胜”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