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之内,刚刚结束了一场冗长而细致的交接事宜。李睿,这位戎马半生的大乾亲王,将自己手中所有关于北境的一应事务,悉数交接给了朝廷派来的官员。
整个过程,李睿端坐主位,神色平静,条理清晰,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工作交接。唯有那掩藏在眉宇间的深深疲惫,以及偶尔抑制不住的轻微咳嗽,透露出一丝不寻常。
待所有官员将领领命退去后,李睿才缓缓起身,独自一人回到了后堂书房。
房门刚刚关上,他强撑着的身体便猛地一晃,再也忍不住,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直接喷溅在书案前的青石地板上,触目惊心。
“大伯!”
一直悄悄跟在身后的李遇安惊呼一声,急忙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睿,让他慢慢坐在椅子上。她看着地上那摊血迹,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军医!快传军医!”
“不…不必了…”李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竟有些虚弱,他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
“遇安…坐下吧…大伯有话…要交代你。”
李遇安强忍着泪水,依言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李睿喘了几口气,气息微弱地说道:“大伯这身子,自己清楚…已是油尽灯枯了,吃了大半辈子的药…也该到头了…没必要…再去折腾了…”
“不会的…大伯…您会好起来的…”李遇安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李睿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浑浊的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傻孩子…莫哭,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都有这么一天…大伯只是要先走一步罢了!”
他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看到了遥远的京都,又或是更虚无的所在,声音缥缈:“只是有些遗憾,看不到成安口中的大乾盛世了。但好歹可以去见你们的皇祖父了,你大伯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便是生在李家,并且将你父王和陛下教导得很好,我李家儿郎,没有辜负你皇祖父留下的万里江山!”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欣慰而又带着无尽遗憾的笑容:“你很好,成安那孩子也很好,李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只是成安这孩子还是太过重情,害怕我独自一人,还专程把你留了下来…”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紧紧抓住李遇安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嘱咐道:“事到如今,北境诸事已了,你也该离开了,走吧,去蜀州吧,去找成安,保护好他!”
“不!大伯!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李遇安听到李睿让她离开,猛地摇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紧紧抓住李睿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您!”
李睿看着李遇安悲痛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他反手用力握了握李遇安的手,尽管那力道已经如此微弱。
“傻孩子…听大伯的话…”他的声音愈发气若游丝,却带着长辈最后的威严与慈爱,“大伯…自有大伯的去处,你莫要担心!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微微侧过头,眼神平静而深邃。他是大乾的亲王,是曾经为大乾开疆拓土的亲王,即便生命走到了终点,他也要有自己的气度与尊严。他不愿,也不想让自己的晚辈,亲眼目睹他最后油尽灯枯,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不该是他一个长辈应该留给晚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