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授予刘库仁"陵江将军"、令其总督河东的消息,如同投入北疆这潭深水的又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另一则更加惊人的军报,已如凛冬的寒风般席卷而至,让郯城太守府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府君!紧急军情!"新任的情报主管几乎是踉跄着闯入书房,脸色苍白,手中紧攥的羊皮卷仿佛有千钧之重。"刘卫辰……刘卫辰他……投了慕容儁!"
"什么?!"饶是陆昶心志坚韧,此刻也不禁霍然起身,案上的茶盏被袖袍带倒,温热的茶水洇湿了刚刚绘制的边境布防图。谢玄与高啸更是脸色剧变,几乎同时抢步上前。
"消息确切?"谢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情报主管喘息着,快速禀报,"刘卫辰见刘库仁受苻坚册封,总督河东,权势熏天,恐其日后吞并己部,竟……竟派遣密使前往邺城,向慕容儁表示归附!慕容儁大喜过望,已公然宣布接纳刘卫辰,并仿效苻坚,授予刘卫辰'镇西将军'号,令其统摄河西诸部,与我……与前秦隔河对峙!"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代国覆灭后,北疆刚刚形成的脆弱平衡,在短短时间内被彻底打破。前秦苻坚得了刘库仁,掌控河东;慕容儁则接纳了刘卫辰,势力深入河西。两大强权,竟以黄河为界,将昔日代国的疆域与部众近乎瓜分殆尽!
"好……好一个慕容儁!好一个刘卫辰!"高啸咬牙切齿,拳头紧握,骨节发出咯咯声响,"如此一来,慕容儁岂非也解除了西顾之忧?不,是更进一步,将势力范围直接推到了黄河岸边!他与苻坚,隔河相望了!"
谢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巨大的北疆舆图前,手指沉重地划过黄河这条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的分界线。"河东刘库仁,河西刘卫辰……苻坚与慕容儁,这是将代北彻底视为盘中餐,分而食之了。慕容儁得刘卫辰,意义重大。他不仅消除了一个潜在的侧翼威胁,更是获得了一个进攻……或者说,威慑前秦的桥头堡,以及一大批熟悉代北情形的部落骑兵。"
他猛地转头看向陆昶,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忧虑:"陆兄,最可怕之处在于,慕容儁既已安抚西线,甚至实力大增,他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他可以,也必然会,将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南面!我们东海,首当其冲!"
陆昶缓缓坐回椅中,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飞速掠过北疆的局势图:长安的苻坚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邺城的慕容儁磨刀霍霍,锋芒直指东南;黄河两岸,刘库仁与刘卫辰这两个昔日的代国权臣,如今各为其主,隔河对峙……而他的东海郡,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独自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最猛烈的风暴。
压力,如同实质般的山峦,重重压在他的肩头。
"慕容儁……不会再等了。"陆昶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他整合刘卫辰部众需要时间,但这个时间绝不会长。一旦他完成部署,雷霆一击必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