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建康城中各方势力的核心之处,却仍是灯火通明,无人安枕。陆昶那“上中”的品第,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迫使棋手们重新审视棋盘,落子布局。
**琅琊王府,书房。**
烛火将王彪之阴沉的面色映照得忽明忽暗。书房内气氛压抑,王坦之垂首立于下首,脸上犹带着不甘与愤懑。
“上中…好一个‘上中’!”王彪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指节重重叩在紫檀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顾雍老儿,竟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有谢安石…隔得那么远,还要伸手递过话来!司马昱…哼,一个个都跳了出来!”
王坦之抬起头,急声道:“叔父!难道就任由那寒门贱子如此猖狂?今日他得了高品,明日岂非更要骑到我等头上作威作福?”
“闭嘴!”王彪之厉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恼怒,“遇事便如此躁急失态,你的涵养功夫都学到哪里去了?今日之局,难道不是你步步紧逼,反倒成就了他的声名?!”
王坦之被斥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王彪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事已至此,硬阻已落下乘,徒惹笑柄,更显得我王氏气量狭小。此子声望已起,背后又有谢家、司徒,甚至…西府或许也在观望。再行打压,成本太高,收益难料。”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的沉香木珠,缓缓道:“需改变策略。既然压不服,或可尝试…接触,笼络。”
王坦之猛地抬头,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王彪之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非是让你去与他称兄道弟。而是要知道,此等人物,若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为他人所用!尤其是谢家!若能以利诱之,以势导之,让他明白,唯有依附我琅琊王氏,方是正途,方能在朝堂立足…届时,他今日之才学,便可成为我王家之助力。即便不能,探明其真实意向,稳住他,亦好过将其彻底推向对立面。”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莫测:“听闻他家中唯有一下人?或许…可从长计议。”这话语中,已然带上了联姻笼络的初步考量,对象自然是家族中不甚重要的旁支女子。
**陈郡谢府,东山堂。**
谢安远在东山,消息却已通过快马传书送至建康府中。心腹管事将中正堂发生的一切巨细无遗地禀报于谢道韫与留守的谢家子弟。
谢道韫看着叔父的手书,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璞玉初琢,静观其变。”她唇角微扬,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