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为问渠斋的窗棂镀上琥珀。顾云深刚将最后一叠教材码齐,沈砚辞遗落的笔记本电脑在竹桌上静默如墨玉。
他本想将其收起,指尖误触触控板,屏幕骤亮。一个正在同步的云盘文件夹闯入视线——“顾家旧事1997”。
1997。这个年份像根冰刺,扎进顾云深眼底。爷爷锒铛入狱、问渠斋风雨飘摇的记忆瞬间翻涌。寒意顺着脊背爬上。
光标在图标上悬停,颤抖。最终,好奇心战胜犹豫,他点开了它。
外层是扫描的旧报纸,《城南古籍店涉嫌走私,老板顾景明被立案调查》的标题狰狞刺目,配图上爷爷戴铐的眼神空洞。
他指尖冰凉,继续下翻,是密密麻麻的调查笔记:“顾景明与沈氏钟表行破产时间线高度重合”、“琉璃拓片来源不明”、“顾母账户曾接收匿名大额汇款”……字字句句,重复着当年最恶毒的窃语。
一个加密压缩包让他心跳骤停。
密码提示竟是“雷纹拓片”——顾家传家纹样。他颤抖着输入密码。弹出的文件让他眼前一黑:爷爷与沈振海码头夜会的模糊照片、标注“疑似走私文物”的古籍内页、伪造的“顾景明收款记录”资金表……
“在看什么?”
沈砚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云深“啪”地合上电脑,指节泛白。他猛地回头,看见沈砚辞手中咖啡杯剧烈一晃,褐色液体溅湿袖口,而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无处遁形。
“这是你查的?”顾云深声音干涩,指着电脑,“1997年的旧案,我爷爷的名字,这些伪造的证据——”他深吸气,字字如冰,“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家当年真的走私了,害了你们沈家?”
沈砚辞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想解释:“云深,你听我说……”手悬在半空,被顾云深侧身躲开。动作带落了竹制鼠标垫,露出价的记录,对着电脑屏幕,无声诉说着另一个秘密。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砚辞喉结滚动,蹲下拾取时瞥见日记上的雷纹标记,声音低了下去,“这些文件……是沈振海塞给我的。他一直灌输顾家是沈家破产元凶,逼我……逼我配合他……”
“逼你拆迁问渠斋?”顾云深尖锐打断,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坚硬书架,“所以你一边帮我对抗他,一边背地里查我家?沈砚辞,”他盯着对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问,“你到底信谁?”
这话如钝刀,割得沈砚辞唇色尽失。
他未全说实话——文件中混杂着他自己查到的、能证明沈振海栽赃的破绽:照片的拼接痕迹、汇款的日期矛盾……但证据链未全,他怕此刻坦白会打草惊蛇,更怕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会彻底击碎他们艰难建立的信任。
“我查这些,是为找沈振海的漏洞!为钉死他的证据!”沈砚辞急切解释,伸手想重开电脑,却被顾云深猛地按住手背。两人指尖在冰冷外壳上相触,只剩僵持。
“不必解释。”顾云深声音疲惫,抽回手,决然转身,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边缘磨损的牛皮纸袋。他利落解开棉线,里面是爷爷当年的申诉书和官方无罪释放证明,纸张脆黄,字迹却如铁铸。“这些,我以为你早该信了。”他将证明举到沈砚辞眼前,又颓然放下,“原来在你心里,我家永远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