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瞬间僵立当场,脸色惨白如纸。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宛如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径直烫进他灵魂的最深处!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瞬间迅猛窜遍全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冻结在这无尽的震惊之中。
父亲……章明义……
他当年……竟然是知情者?!甚至……还是计划中的策应者?!
那仓库里的东西……他与日本人的合作……
这封信……这被深藏起来的真相……
巨大的冲击如同一波汹涌的海啸,无情地将他彻底吞没,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疯狂旋转!
油坊深处,陈年的豆腥味如同深入骨髓、难以治愈的痼疾,与蒸汽机散发出来的浓重铁锈味、机油味交织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几近窒息的、仿若工业坟墓般的沉重气息。章万财伫立在轰鸣不止的机器旁,这股刺鼻的气味却好似一双无情的手,猛地将他拽回到父亲的书房——那个永远紧锁着的紫檀木匣。冰冷的锁孔,曾是他童年时期心中最大的谜团,而如今,真相却如同一把尖锐的刺骨利刃。原来,那匣子里锁着的,从来都不是账本,而是一个用谎言精心浇筑、并且延续了经年累月的黑暗基石。
“所以……”
少年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宛如从冻土深处艰难挖掘出的冰棱,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彻骨的寒意,
“父亲他……一直都知道?”
他紧紧地攥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试图凭借这钻心的疼痛,去压制心中如滔天巨浪般翻涌的情绪——那是被至亲背叛所带来的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巨浪。
林小蝶的身影在昏黄黯淡的油灯下,显得格外瘦削而单薄。她染着鲜红凤仙花汁的指甲,恰似淬了剧毒的锋利刀锋,缓缓地划过信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商路”二字。旗袍的下摆轻轻扫过地板上经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油污,留下一道道暧昧不明的痕迹。她伸手拨弄了一下煤油灯的灯花,火焰瞬间跳动起来,在她那厚重的玻璃镜片上折射出两点冰冷刺骨、锐利如针尖的寒芒。
“他知道。”
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却又字字如冰锥般狠狠凿进章万财的心窝,
“但他选择了那条用金条铺就的所谓阳关道。”
指甲在“商路”二字上重重地一按,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猩红半月痕,
“而有些人……注定只能去走那由刀尖架成的独木桥。”
她的目光越过孙子,直直地投向窗外那沉沉的夜色,仿佛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有另一个身影正在刀锋上艰难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