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科学家固有的认知框架正在被温柔地叩开一道缝隙。她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埃拉拉教授怔怔地望着路栀,镜片后的蓝色眼眸中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海啸。她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此刻却像是在确认眼前景象的真实性。
几十年来建立的科学世界观正在她脑海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作为一名享誉国际的学者,她曾坚信任何现象都能通过严谨的实验和逻辑推导找到答案。可此刻,她亲眼所见的这一切——渡鸦成为活体监视器、年轻孕妇眼中流转的金色光芒——都像一把钥匙,正在开启一扇她从未想象过的大门。
「这不可能……」她在心底喃喃自语,可理智却在提醒她,就在刚才,路栀准确说出了客厅里正在发生的对话细节。
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最精密的仪器都未能探测到的生命迹象,想起顾川当时那句意味深长的「你们做的一切对她毫无用处」。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中医的某种固执,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一种超越现代科学认知的笃定。
一阵微风吹过,庭院里的梧桐叶发出沙沙声响。埃拉拉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科学体系,或许只是认知世界的一种方式,而非唯一方式。就像牛顿力学在宏观世界的正确性无法否定量子力学在微观领域的适用性一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遇到的所有「异常案例」——那些被归为实验误差或统计偏差的数据,那些在学术会议上被一笑置之的「无法复现的现象」。也许,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科学尚未发展到能够理解它们的阶段。
「形而上者谓之道……」她轻声重复着这句古老的东方智慧,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谦卑。作为一名科学家,她一直在探索已知世界的边界,却从未想过,边界之外可能存在着完全不同的法则。
当她再次抬头看向路栀时,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不再是一个学者看待研究对象的眼神,而是一个求知者面对未知领域时的敬畏与好奇。
「Alvy,」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你愿意……多给我讲讲这些吗?」
「当然,」路栀的眼中泛起温和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就像您发现的『奥康纳共振效应』——证明了量子纠缠在生物神经网络中的存在,这其实与我们道家思想中的『天人感应』不谋而合。」
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叶脉在阳光下如金线般清晰:「道门先贤早已洞见,天地万物皆由炁构成,彼此间存在着看不见的纽带。您通过精密仪器观测到的量子纠缠,在我们看来,正是这种无形纽带在微观层面的显现。」
埃拉拉的呼吸微微加快,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令人费解的数据——当两个神经元在特定频率下产生共振时,即便相隔千里也会出现同步反应。她一直试图用传统的神经电生理学来解释,却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路栀的声音如清泉流淌,「这与您研究中观察到的——从基本粒子到复杂神经网络层层递进的关联性,何其相似。」
她轻轻将梧桐叶放在长椅上,叶片竟无风自动,缓缓旋转起来:「您用实验证明的是现象,而我们探索的是现象背后的『道』。就像西医研究的是身体的部件,中医关注的是让这些部件协调运作的生命能量。」
埃拉拉不自觉地前倾身体,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年轻时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的激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穷尽半生追寻的答案,可能早在两千年前的东方典籍中就有了另一种形式的解答。
「所以……」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那些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的实验数据……」
「正是需要打开新思路的提示。」路栀微笑接话,眼中流转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科学和玄学,或许从来都不是对立面,而是认知同一真理的不同路径。」
在这个平凡的午后,阳光洒在两人的肩头,仿佛为这场跨越东西方、连接古老智慧与现代科学的对话,镀上了一层永恒的金色。
直到尤宁前来提醒用餐,埃拉拉才惊觉日影已悄然西斜。她略带歉意地望向路栀:「实在抱歉,竟耽误了你的午餐时间。」
「若是您不介意,不妨一同用些便饭。」路栀含笑起身,宽松的衣裙在微风中轻扬,「想必您心中还有许多未解的疑问。」
埃拉拉从善如流地报以微笑:「那就打扰了。」
二人行至餐厅时,恰见客厅里秦轶与威廉姆相对而坐的奇妙场景——两位气质冷峻的男子静默对望,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威廉姆的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轻叩,而秦轶则好整以暇地品着茶,氤氲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的锐利。
餐厅那端,乌斯教授与顾氏兄弟早已入席。顾川执箸在空中轻点,正说到精彩处:「……量子隧穿效应在经络系统中的体现……」乌斯教授微微前倾身子,金丝眼镜后的双目熠熠生辉。见路栀与埃拉拉走来,他们短暂停下讨论,含笑致意后又沉浸在那精妙的微观世界中。
威廉姆见到妻子,如获救星般立即起身。他悄悄在埃拉拉面前活动了下刚取下银针的手腕,随即孩子气地用一根手指勾起旁边的5升装牛奶,眉梢轻挑,带着几分得意。埃拉拉忍俊不禁,伸手为他整理微乱的衣领,眼底漾开温柔的涟漪。
待众人落座,尤宁端着温好的菜肴翩然而至。当精致的瓷盘在梨花木餐桌上次第铺开,三位外宾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乌斯教授说到一半的句子戛然而止,镜片后的眼睛好奇地追随着每一道佳肴的轨迹;威廉姆微微前倾,鼻翼轻动;埃拉拉则掩唇轻叹:「这简直像艺术品!」她的目光流连在雕成芙蓉状的冬瓜盅上,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惊喜,「真的可以享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