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扇掉了漆的木门前，李大力反而有些迟疑了。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怀里的那瓶汾酒也跟着他的胸膛起伏。
他终于抬起手，笃、笃、笃，敲了三下。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声音和他自己的心跳声一样响亮。
“这都几点了，谁啊？”
屋里传来关常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伴随着椅子腿拖过地面的刺啦声。
“师傅，我，大力！”
李大力赶紧应声，嗓门不自觉地拔高了些。
门闩拉开，一股混着烟味和机油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关常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身上只穿了件汗衫，睡眼惺忪地打量着他。
屋里的灯光将李大力的身影投在地上，关常眯缝着眼，看着这个一向有点吊儿郎当的徒弟。
这小子满脸通红，裤腿上全是泥星子，一副风风火火的狼狈样，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劲头。
“大力，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关常侧过身，把门让开，“先进来。对了，你今天相亲去得怎么样了？成了没？”
他一边问，一边把手里的烟屁股在门槛上摁灭。
李大力迈进屋里，墙上关师傅手绘的卡车结构图已经泛黄，桌子上还是老样子，堆着各种零件和沾满油污的破布。
李大力忽然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发裂的嘴唇，把怀里的酒放到桌上，低声说：“师傅，我……我扯证了。”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你这浑小子说什么？”
关常端着搪瓷缸的手猛地一滞，滚烫的水晃出来洒在桌上，“这就娶媳妇了？”
“今儿早上才去的人市，这会儿就领了证了？”
“你不是跟师傅我开玩笑吧？”
他那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把李大力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像要在他身上找出半点撒谎的迹象。
李大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从瞧见陈娇第一眼时心里的那点悸动，到两人越聊越投机，再到最后脑子一热就去扯了证。
他讲得手舞足蹈，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快活劲儿，任谁都看得出来。
听着听着，关常那张板着的脸渐渐松弛下来，最后化作了满眼的赞许：“行啊你小子！”
“平日里看你闷声不响的，办起事来倒是有股冲劲！”
他蒲扇般的大手在李大力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那姑娘……什么来头？”
“家里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