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一边为皇帝斟上一杯安神茶,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他跟皇帝相处日久,可以说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对自己这个主子,他自认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将茶盏放到乾帝手边,轻声道:“陛下,顾县子……确有大才,太后娘娘能转危为安,实乃天佑我大乾。”
皇帝端起茶盏,却没有喝,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
“是啊,大才……魏伴伴,你觉得顾洲远此人如何?”
魏公公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惯有的谦卑笑容,话语却如细针:“奴婢不敢妄议朝臣。”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奴婢瞧着,这位顾县子,虽然礼数上周全,言语也恭敬,但那骨子里……”
“似乎并无多少对天家、对权贵的敬畏之心,他看陛下您的眼神,与看寻常人,似乎,并无太大不同。”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赵承岳心中那微妙的疑虑。
他确实感受到了,顾洲远的那种“平静”和“坦然”,并非源于臣子的忠顺,更像是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审视的姿态。
这在他的认知中,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的。
魏公公见皇帝不语,又添了一把软火:“有本事的人,多半都有些傲气。”
“只是……不听话的人,能力越大,有时候……便越是危险啊,古往今来,这般例子,也不少……”
赵承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想起了顾洲远在青田县的种种“无法无天”,想起了奏报中他整合流民乡勇,开办工坊,甚至隐隐有自成一派的趋势。
之前只觉得是边鄙之地的胡闹。
后来发现他竟然在战场上也能来去自如所向披靡,如今结合他这身神鬼莫测的“仙缘”本事再看,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这样一个身负奇能、不受掌控、且在民间拥有极高威望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
“朕知道了。”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魏公公的话,但眸中的深思却愈发浓重。
第二天晌午,昏睡萎靡多日的太后终于彻底苏醒了过来!
虽然依旧虚弱,却能清晰地认出皇帝和赵云澜,甚至能少量进食一些流质食物。
消息传出,整个长春宫,乃至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欣喜之中。
皇帝龙颜大悦,重重赏赐了太医院,尽管他们没起决定性作用。
然后亲自到长春宫探望。
看着母后虽然憔悴但已然清明的眼神,赵承岳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地。
他将顾洲远唤至跟前。
“顾卿,你救治太后有功,于国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金银田宅,只要你想要的,你尽管大胆说,朕可以许你一个京官之位,在工部、兵部、或者户部任职,皆由你选。”
皇帝笑容和煦,语气慷慨,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洲远的反应。
这既是封赏,也是试探。
他想知道,顾洲远是愿意留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是依旧惦念着那“天高皇帝远”的大同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