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在王安平的坚持下,村里才在部分缓坡上试种了不到四千株苹果和梨树苗。
按一亩地密植百棵算,也就占了四十来亩地。王安平心里盘算的却是村子三面环绕的山峦,从半山腰到山脚,加上后面几座相对平缓的荒山头,哪怕只开发利用一半,轻轻松松也能种下几万棵!那才是真正的产业。
王信一听“几万棵”,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烟都忘了抽:“还不够?你还想种多少?我的老天爷!安平啊,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裆!到时候漫山遍野的果子下来,卖不出去烂在地里,我看你咋跟全村人交代!”
王安平“哎哟”一声,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底气:“我的好三爷爷,您就别操这份闲心了!我王安平敢说这话,就担得起这个责任!真要是果子丰收了卖不出去,算我的!总成了吧?”
“瞧把你能的!有几个钱就烧包!”王信被他这“财大气粗”的保证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眼底深处那份忧虑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王安平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安平,种个果树……还要专门请什么专家?”旁边的七太爷显然对这个概念很陌生,有些不解地问。在他朴素的认知里,种树就是挖坑浇水。
“那当然要请!”王安平肯定地点头,耐心解释道,“七太爷,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七太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科学”这个词的敬畏:“那……那又得麻烦你操心了。”
“瞧您说的,”王安平连忙摆手,“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嘛!为了咱村好。”
几人正就着果树的话题低声议论着,忽听三奶奶那边一声嘹亮的高喊穿透了场上的喧闹:“开饭喽——!各家各户,准备端菜啦!”
只见精神矍铄的三奶奶领着自己的儿媳妇,还有陈桂香婶子和村里另外几个公认手脚最麻利、干活最利索的媳妇子,每人手里都端着两个硕大的粗瓷海碗,碗里堆得尖尖满满,热气腾腾,油汪汪的——是刚出锅的大块红烧肉和油亮亮的炒菜!她们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开始鱼贯地穿梭在各桌之间,将这份代表着丰收和喜悦的硬菜送到每一张桌子上。
浓郁的肉香和菜香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热情,欢呼声、催促声、碗筷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王安平见状,拿起桌上那瓶散装的地瓜烧酒瓶,正要起身去给其他桌上的族老敬酒。
“安平!”三爷爷王信立刻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坐着别动,“你顾好你身边这几位老兄弟就行!满场飞的事,有你兴业叔张罗呢,他腿脚快!”他指的是王兴业。
“那行,”王安平顺势坐下,对正起身准备忙活的王兴业笑道,“兴业叔,那就劳烦您多跑跑,替我照顾好各位族老了。”
“嗐!自家人,说啥劳烦不劳烦的!你们坐着,我来!”王兴业爽快地应了一声,拎起酒瓶就走向邻桌。
这时,站在场子中央一张条凳上的王康阳,看着打菜的长队渐渐散去,各桌基本都上了硬菜,这才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高喊起来:“各位族人!父老乡亲们!都静静!静静啦——!听三太爷讲几句——!”
他连喊了好几声,喧闹沸腾如同开了锅的稻谷场才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王安平他们这桌,投向了正缓缓站起身的三爷爷王信。
王信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庄重和喜悦,声音洪亮地开了口,清晰地传遍了谷场的每一个角落:
“开饭前,我老头子啰嗦几句!耽误大家伙儿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