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们仨(四)(2 / 2)

鲁道夫松开手,看见备前锦眼角的笑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年被“皇帝”光环掩盖的,何止是荣主的光芒,还有眼前这个人曾经炽热的梦想。

“到了美国,好好跑。”备前锦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自然得像她们从未疏远过,“别像以前那样总憋着一股劲,偶尔也看看风景。”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通知。鲁道夫接过那袋和果子,紧紧攥在手里:“我会的。”

备前锦挥了挥手,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什么重担。鲁道夫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米色消失在人群里,才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纸袋,栗子的甜香混着薰衣草的气息,在喧嚣的机场里,意外地让人平静。

“走吧。”千明代表握住她的手。

鲁道夫点头,转身走向登机口。

飞机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时,正是当地时间的清晨。舷窗外的天空泛着鱼肚白,跑道旁的草坪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千明代表推了推身旁浅眠的鲁道夫,声音里带着旅途的微哑:“露娜,到了。”

鲁道夫象征睁开眼,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目白高峰给的护身符。窗外的景象陌生又新鲜,不同于中央特雷森熟悉的赛道,这里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金属与尘土混合的气息——那是泥地赛道独有的味道。

目白家的医师早已在出口等候,一身熨帖的白大褂衬得她气质干练。“鲁道夫小姐,千明小姐,车已经备好了。”她接过两人的行李,语气恭敬却不疏离,“预定的训练场地在新泽西州,距离酒店半小时车程,泥地的湿度和硬度都按圣路易斯雷让磅赛的标准调整过。”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一片人工湖。鲁道夫站在窗前喝着红茶,看晨雾在水面上缓缓流动。千明代表铺开带来的赛事资料,指尖划过参赛名单上那些陌生的名字:“美国这边的马娘风格和日本不太一样,更注重爆发力,尤其是最后冲刺阶段的变速。”她顿了顿,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叫‘闪电珍妮’的,上一场比赛把领先优势保持到了最后,出弯时的加速很像……”

“很像荣主当年的冲法。”鲁道夫接过话头,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点了点,“但她的节奏太急了,最后八百米会掉速。”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场上的橡胶跑道总沾着湿润的泥屑。鲁道夫穿着特制的防滑马靴,每一次踏地都能感受到泥地特有的阻力。目白家医师拿着计时器跟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左后腿的发力角度再调整五度,泥地的反作用力会更大。”

千明代表总在休息时递过来拧好瓶盖的运动饮料,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昨天看你最后冲刺时有点踉跄。”她看着鲁道夫小腿上的肌肉线条,那里因为适应新赛道而微微绷紧,“要不要让医师看看?”

“没事。”鲁道夫仰头灌下半瓶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利落干脆,“只是需要再习惯两天。你看。”她突然原地加速跑了几步,脚后跟着地时带起的泥点溅在跑道边的白线上,形成整齐的印记,“已经找到感觉了。”

第七天的适应性训练恰逢一场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微凉,鲁道夫站在起跑闸前,看着前方被雨水浸润得深褐色的泥地,突然想起1984年日本杯那天的赛道。也是这样湿滑的地面,只是那天她的腿伤拖了后腿,而今天,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渴望奔跑。

“预备——”医师举起发令枪。

鲁道夫象征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雄狮。千明代表站在终点线旁,看着她冲出闸的瞬间溅起的泥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那是属于“皇帝”的姿态,骄傲又决绝,仿佛脚下的赛道从不是异乡的土地,而是早已被她的意志征服的疆场。

冲过终点线时,鲁道夫回头望向看台上的千明,雨丝粘在她的睫毛上,却遮不住眼底的光亮。“千明,”她隔着雨幕喊,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你看,这里的泥地,好像也没那么难。”

千明代表笑着点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知道,鲁道夫说的不只是赛道。那些被“皇帝”光环掩盖的柔软,那些藏在“必须强大”背后的牵挂,此刻都随着飞溅的泥点,落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圣路易斯雷让磅赛的前一夜,酒店的电视里在重播往年的赛事集锦。鲁道夫坐在沙发上擦着蹄铁,金属摩擦的声音规律而安心。千明代表端来温热的牛奶,看见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三样东西:备前锦给的和果子包装袋,自然送的薰衣草干花,还有目白高峰的护身符。

“在想什么?”千明挨着她坐下。

“在想,等赢了这场,”鲁道夫的指尖划过护身符上的纹路,语气平静却笃定,“是不是就能离把荣主带回来,再近一步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无声的赛道,通向不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