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次不是普通的据点,它是太原东面最后一道像样的屏障!榆次一丢,八路的兵锋和炮口,几乎就直接顶在了太原城的肚皮上!
更该死的是,榆次那座储存着大量弹药物资的军火库……也落入了敌人手中!
这等于敌人用他筱冢的弹药,来打他筱冢的太原!
“南山!”筱冢猛地停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参谋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告诉高岛!没有休整!没有理由!否则,榆次城北,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给我冲!哪怕沿途布满尸体,也要在四十八小时内,把榆次城外的阵地给我冲开!
夺回榆次!否则,让他切腹以谢天皇!”
“嗨依!”南山秀吉猛地低头,后颈渗出冷汗。
司令官阁下已经彻底被逼到了悬崖边,这道命令,等于要把高岛联队最后一点元气都榨干。
“还有!”筱冢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阳泉的位置,“命令阳泉方向的独立混成第7旅团,放弃一切次要目标,全速向榆次驰援!
告诉他们,爬也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给我爬到榆次城下!”
“可是司令官阁下,”南山秀吉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充满忧虑,“阳泉方向的八路129师385旅部队活动频繁,独立混成旅团强行脱离防区驰援,侧翼和后勤线将完全暴露……”
“暴露?!”
筱冢一男猛地打断他,脸上肌肉扭曲,“太原都要暴露在八路的炮口下了!还在乎什么侧翼!
执行命令!太原城防部队,给我抽调……不,是挤出!挤出两个步兵大队,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榆次方向!”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司令部里噤若寒蝉的参谋们,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榆次,”筱冢一男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叉。
“必须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它现在不是一座城,它是插在我第一军喉咙里的一根毒刺!
拔不掉它,太原……还有我筱冢一男……”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司令部里每个人都感到了那未尽的、冰冷的绝望。
“南山,”他最后看向参谋长,眼底的血丝似乎又深了一层,“给华北方面军回电。
措辞……你斟酌。告诉他们,第一军必将夺回榆次!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南山秀吉深深鞠躬:“嗨依!属下明白!”
电报机再次蜂鸣起来,这一次,敲击键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节奏,仿佛要将这绝望与疯狂,通过无形的电波,狠狠砸向硝烟弥漫的榆次城下。
…………
晋西克难坡,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
副官低声报告着前线零碎传回的消息:“……八路动作极快,川崎联队部玉碎,军火库被夺……高岛联队猛攻榆次城北,伤亡惨重……阳泉方向,鬼子独立混成第7旅团正不顾一切西进……”
“哼!”阎老西从鼻腔里重重喷出一股气,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八路……好手段!榆次这块硬骨头,硬是让他们一口啃下来了。”
他语气复杂,既有对八路军战力的忌惮,也有一丝日军受挫的快意。
“长官,榆次一失,太原东大门洞开,筱冢怕是要发疯。”心腹幕僚在一旁低语。
阎老西目光闪烁不定,过了一会儿后才说道:“疯了好!疯了好啊!让日本人和八路在榆次这块地上,把血流干!”
他手指在地图上太原西、南方向虚划了一下,“八路胃口不小,榆次怕是幌子,太原才是真主菜。告诉
守住咱们的地盘,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让日本人跟八路先拼个你死我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老谋深算的冷笑,“坐山观虎斗,才是长久之计。”
………
重庆黄山。
一份标注着“绝密”的电报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常凯申身着长衫,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山城迷蒙的夜色。
侍从室主任轻声汇报:“委座,军统华北站急电。八路军386旅已攻克榆次县城,全歼守敌,缴获大量军械。
日军筱冢第一军震动,正调集重兵反扑榆次,战况惨烈。
另据戴局长补充情报,八路军129师、120师主力有大规模秘密调动迹象,目标似指向太原。”
常凯申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走到桌前,拿起电报又扫了一眼,手指在“榆次”、“太原”几个字上轻轻敲击。
“娘希匹,”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恼怒,“八路的部队……动作倒是快得很。
他们的实力怎么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又拥有如此之多的炮兵部队?缴获?日军的部队就那样不堪一击?”
他有些想不明白,并非常想要质问前线的部队为何屡屡惨败,但明白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榆次……好棋。这一下,捅了筱冢的心窝子。”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侍从室主任,“告诉雨浓,情报要盯死!八路打太原,是真打,还是虚晃一枪,要把筱冢的主力调出来打?他们的真实意图,务必尽快查明!”
他踱了两步,停在巨大的全国地图前,目光落在山西的位置:“八路军若能……哪怕只是撼动太原,对正面战场,也是极大缓解。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此例一开,彼等气焰必然更炽。战后……哼。”
他挥了挥手,仿佛要挥去某种不快的念头,“电告二战区,密切关注战局,相机……策应。”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意。
侍从室主任心领神会:“是,相机策应。那……对八路榆次之捷,是否……”
常凯申摆摆手,打断了他:“嘉奖?不必了。日本人替我们‘剿匪’,不是正好?静观其变吧。”
他重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同那笼罩着山城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