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朵集团主楼的大厅,是个用鎏金与寒意砌成的囚笼。整块意大利米白大理石从门口铺到主位,石材的天然纹路像凝固的浪涛,被打磨得能照见人影——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百八十片棱面全映在上面,连每道棱边的反光都锋利得像刀片,却被一群浑身裹着硝烟的人踩出了沉滞的声响。那脚步声混着靴底的泥垢与金属扣件的磕碰,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光可鉴人的石面上,连石材下暗铺的地龙暖气,都似被这股肃杀压得凉了三分,只在人脚边蜷着些微暖意。
女子敢死队的十三名欧美女兵贴着墙根站成一道笔直的线,像十三柄出鞘后又归位的刀。脚边堆着刚卸下的伞降装备:墨色伞包的帆布磨出了毛边,边缘还挂着半片枯黄的椰叶,伞骨连接处的金属扣件沾着新鲜的红泥,磕碰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旁边摞着的战术背心浸过汗,深色的汗渍在布料上晕成不规则的斑块,还裹着湄公河沿岸特有的湿腥气。她们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是耐磨的厚帆布材质,肩头沾着未干的椰林潮气,布料缝隙里嵌着细碎的椰壳碎屑,领口别着的银色鸢尾徽章被灯光照得泛冷光——徽章边缘磨得发亮,鸢尾花瓣的尖端甚至缺了一角,那是去年在柬埔寨雨林执行任务时,被弹片崩掉的痕迹。
领头的金发女人叫凯莉,高挺的眉骨处有道浅粉色的疤,像条细蛇伏在皮肤下——那是三年前在缅甸丛林,为掩护队友撤退时被流弹擦过的伤,当时血顺着眉骨流进眼里,她愣是单手换弹匣撂倒了三个敌人。此刻她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那鞘是老牛皮做的,被摸得发亮,边缘的缝线磨断了两根,露出里面深色的衬布。她的碧蓝眼珠像北欧寒冬里结了冰的湖泊,没有半分波澜,可扫过身边人时,那目光却带着能刺穿皮肉的锐度——连站在她斜后方的新兵都下意识绷直了背,生怕被这道眼神挑出半分错处。
站在凯莉身侧的红发女人左臂绑着黑色护具,护具的魔术贴缠得紧实,边缘露出一点渗着淡红的纱布,那是今早布防时,为了清理渡口的障碍,被老榕树的气根刮破的旧伤。她的作战服袖口沾着干涸的褐色血渍,血渍边缘还沾着点椰壳的白屑,显然是伤口渗血后蹭到的,可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从脊椎里焊了块钢板,连肩膀都没因为护具的束缚塌下半分。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指节泛白——那是常年握枪磨出的硬茧,掌心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枪油的黑渍,即便此刻没握武器,指节的弧度都透着随时能扣动扳机的警觉。
十三个人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一致,鼻息轻得像风扫过枪膛,只有作战服下摆偶尔被气流掀动,擦过靴筒时发出极轻的“窸窣”声。空气里飘着她们身上特有的气味:椰林的湿潮混着硝烟的焦糊,还有战术靴上红泥的土腥,与大厅里昂贵香薰的甜腻撞在一起,反倒衬得这道人影更像扎在奢华里的刺,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雇佣兵队伍像坨凝结的铁,死死扎在大厅中央。五十个人把本就挑高宽敞的空间挤得密不透风,空气里裹着汗臭、枪油、槟榔渣混着柴油的味道,闷得人胸口发沉——连呼吸都得错开彼此的肩背,每口气息里都飘着别人身上的热气。
穿沙漠迷彩的白人壮汉占了最前排,个个敞着作战服领口,裸着的小臂比寻常人的小腿还粗,古铜色的肌肉上弹痕叠得像老树皮的纹路。旧疤是硬币大的圆形凹陷,深得能塞进小拇指指甲盖,那是贯穿伤留下的印记,边缘的皮肤硬得像老茧;新疤在左胳膊肘外侧,刚结的浅黄痂皮被战术背心蹭破,淡红血珠浸在纱布边缘,把迷彩服染出一小片湿痕。他们手里的4A1斜挎在肩上,枪托随意抵在大理石地板上,磨得发亮的橡胶托底沾着红泥,战术导轨上挂着的战术手电没关严,漏出的细碎光柱在地面晃来晃去,照得缠在枪身的弹链泛着冷光——每节铜制弹壳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划痕,是常年挂在枪上磕碰出来的,最尾端的弹壳还嵌着点沙粒。
黑人雇佣兵扎堆站在中间,嘴里嚼槟榔的“咯吱”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猩红的槟榔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迷彩服上,晕成暗褐色的斑,有的还挂在下巴尖,没等滴落就被粗糙的手背蹭掉,留下道暗红的印子。他们古铜色的臂膀上多半缠着绷带,有的绷带边缘黏着干涸的血痂,缠着的医用胶布卷了边,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有的绷带已经发黑发硬,显然缠了好几天没换,却依旧把肌肉绷得贲张,青筋像蚯蚓似的爬在皮肤表面。腰间的军用匕首鞘是牛皮做的,被刀柄反复抽出磨出了深褐色的包浆,鞘口的金属搭扣磨得发亮,刀柄缠的防滑绳浸满了汗水,深褐色的绳结里藏着细碎的盐粒,指腹反复攥握的痕迹压出一道道浅坑,连绳头都磨得发毛。
黄种人小队最是安静,像十三尊沉默的石像,贴着白人壮汉的后侧站成两列。纯黑作训服的领口扣得严丝合缝,连下巴都遮住大半,只露出紧抿的嘴唇,脖颈处的布料被绷得发紧,能看见喉结偶尔滚动的弧度。手里的qbZ-95步枪枪口斜指地面,枪身蒙着层薄灰却擦得发亮,枪口防尘盖扣得严丝合缝,枪托处的防滑纹里嵌着点枪油,是刚保养过的痕迹。他们的黑色战术靴踩在大理石上,鞋跟碾过石缝里嵌着的细沙,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混着鞋钉刮过石材的微响,像暗处有野兽在磨牙。垂着的手贴着枪身,拇指搭在扳机护圈边缘,却没碰扳机,指节泛白——那是常年保持警戒姿势磨出的硬茧,掌心的纹路里还嵌着淡淡的硝烟味。
青姑会的人则占了靠窗的半片区域,七八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跪坐在丝绒蒲团上,蒲团被跪得压出深深的凹痕,边缘起了球,露出里面的鹅绒。窗外正午的强光像金刀似的劈进来,落在她们暗色和服上,把裙摆的纹路照得一清二楚,与和服的沉暗形成刺目的对比,倒让她们的影子显得格外浅淡,贴在地板上像摊化不开的墨。
吉川樱子跪坐在最外侧,左胳膊缠着三层厚厚的白纱布,纱布被绷带勒得紧实,最外层已经被血浸成暗红,中间层的血渍晕成不规则的云状,连最里层都透出淡粉,显然伤口还在渗血,那片暗红顺着胳膊往下淌,把底下的暗紫色和服染出一小片不规则的晕痕。这和服与镇口那件是同款料子,却是更沉的暗紫,上面绣着的蛇形花茎比之前那件密了一倍,每道蛇鳞都用双线绣出立体感,蛇眼是极小的黑玛瑙珠,藏在花茎缠绕处,在光线下闪着冷幽幽的光。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睫毛偶尔颤一下,扫过眼下敷的厚粉,簌簌掉了点细屑在和服领口。指尖却没停,反复摩挲着膝头的黑色刀鞘,刀鞘是鲛鱼皮做的,被摸得发亮,指甲叩击金属刀镡的轻响藏在寂静里,像秒针在走,每一下都精准落在呼吸的间隙,透着股按捺不住的焦躁。
工藤千夏就挨着吉川樱子跪坐,一身深灰重磅真丝和服贴在身上,布料带着垂坠的厚重感,走动时却不见半分拖沓。和服上用近乎墨黑的桑蚕丝绣着苍劲的松枝,主干从裙摆缠至肩头,枝桠向两侧舒展,松针的纹路细得像初春新发的柳丝,每根针脚都密得看不见缝隙,在光线下顺着丝线的走向泛着淡淡的哑光——那是老绣娘用“退晕绣”技法层层叠色的效果,远看像泼墨,近看才见针脚的精妙。
她的眉梢挑得极高,几乎要飞到发际线,眼角一道斜斜的刀疤从眼尾延伸至太阳穴,长约寸许,颜色是浅淡的粉白,边缘却依旧清晰——那是去年在曼谷唐人街,和泰拳王查猜过招时被肘击留下的,当时对方的肘骨带着黄铜护具,硬生生在她皮肤上剜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痊愈后便留下这道带着棱角的疤痕。此刻疤痕正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动,像条蛰伏的小蛇,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她右手食指上套着枚铜制蛇纹戒指,蛇身缠绕成环,鳞片用錾刻工艺刻得根根分明,边缘还带着细微的毛刺——显然是经常转动摩挲,却没刻意打磨光滑。蛇头的尖牙处镶嵌着两颗极小的黑曜石,只有米粒的三分之一大,却透着深邃的光,转动戒指时,蛇头与蛇身的连接处会发出“咔嗒、咔嗒”的细碎声响,那是藏在戒指内部的机关扣在咬合。每当她的目光扫过花粥,那眼神就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刀子,带着淬了寒的锐度,眉梢的挑动与刀疤的晃动相呼应,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往下撇,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夏川由美加跪坐在工藤千夏左侧,穿的淡粉色和服是柔滑的绉绸材质,风一吹就轻轻贴在腿上,勾勒出隐约的曲线。和服上绣着几簇残缺的樱花,有的花瓣缺了边角,像被风雨啃过;有的只剩半截花萼,垂着干枯的花茎,花瓣边缘用哑光银线勾出破损的纹路,银线在淡粉布料上不抢眼,却在侧光下泛着细弱的光,把“残缺”的质感衬得愈发真切。她垂着眼时,眼尾微微下垂,脸颊的线条柔和,看着最是温婉无害,像巷口卖和果子的姑娘。
可她左手的指尖总夹着根细得像发丝的毒针,针体是暗银色的合金材质,长约两寸,细得能穿过绣花针的针孔,针尾缀着片干缩的樱花瓣——花瓣是淡粉色的,边缘已经发脆,纹路却还清晰,显然是特意挑选后脱水制成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像只停在指尖的小蝴蝶。只有在强光斜照时,才能看见针体上泛着不易察觉的冷冽蓝芒,那是浸泡过眼镜蛇毒的痕迹,毒液干涸后形成的结晶附着在针体,遇光便会透出淡淡的蓝。
她垂在和服裙摆下的右手藏得极深,指节抵着布料,能看见裙摆上鼓起一块鸡蛋大小的起伏,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动——那弧度是攥着武器的形状,多半是柄折叠短刀,指节的力度让裙摆的绉绸起了细碎的褶皱,连和服上绣着的樱花都跟着变了形,与她脸上的温婉形成刺目的反差。
山口美智子穿的藏青色和服最是利落,选用的是挺括的重磅棉麻材质,没有半分多余的装饰,布料上连暗纹都没有,只在领口处滚了圈极细的同色包边,走动时衣摆扫过地面,带着干脆的“窸窣”声,不见半分拖沓。腰间系着宽幅黑缎带,足有一掌宽,打得是紧实的“太鼓结”——结头圆鼓鼓的,像颗凝实的墨珠,正中央坠着枚指甲盖大的蛇形玉坠,玉色是深青的墨翠,蛇眼嵌着针尖大的黑玛瑙,在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玉坠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显然戴了许多年。
她刚从镇东头布防回来,和服下摆沾着大片新鲜的红泥,是渡口边特有的黏土质,湿润得能看见泥土的颗粒感,甚至还挂着半片枯椰叶——叶边卷翘发脆,带着被车轮碾过的褶皱,叶尖还勾着几根细碎的椰毛。可她半点不在意,落座时只是抬臂用袖口随意擦了擦裙摆,露出腕上那只刻着细密蛇纹的银镯:镯子看着厚重,实则掂在手里轻飘飘的,镯身是哑光的旧银色,表面用錾刻工艺刻满了缠枝蛇纹,蛇鳞的纹路细得像针尖,转动时能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细碎响动,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定然装着青姑会惯用的致幻粉末,那是她们藏在暗处的杀招。
中村美一和吉野真琴挨着跪坐在最里侧,两人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却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中村美一的和服是深紫色的,布料上用近黑的丝线绣着扭曲的藤条,藤身不是自然的舒展曲线,而是像被外力拧成的麻花,虬结着缠满整个衣身,藤尖处缠着发丝粗的哑光银线,银线顺着藤尖的弧度微微翘起,像勒住猎物喉咙的绳索,透着股窒息的压迫感——那绣法是日本传统的“盘金绣”,银线被绷得紧实,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与和服的暗沉形成刺目的对比。她的手搭在膝头的刀鞘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藤纹刺绣的线头,指尖的力度几乎要把丝线掐断。
吉野真琴则是一身光秃秃的素色和服,是最淡的米白色,连腰带都是同色的棉麻材质,打得是最简单的平结,没有任何装饰,看着在青姑会这群藏锋露刃的女人里最不起眼,像个打杂的侍女。可细看才发现,她的和服领口针脚格外细密,是军用作战服才有的锁边工艺,布料内层隐约透着黑色的硬衬——那是能防匕首划伤的凯夫拉纤维。
两人发间都别着枚一模一样的黑色羽饰,是用成年乌鸦的尾羽制成的,长约三寸,羽色是纯粹的墨黑,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泽,羽尖削得格外锋利,用指尖轻轻一碰就能感觉到刺痛,显然是经过特殊打磨的武器。她们垂着头时,羽饰刚好斜斜对着膝盖上的刀鞘,羽尖的锋芒与刀鞘的冷光相呼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却藏不住那股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硬,像两柄藏在棉絮里的刀。
丽丽姐踩着黑色小羊皮细高跟走进大厅时,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半秒,连雇佣兵靴底碾过细沙的“咯吱”声都戛然而止。那高跟鞋的鞋跟只有半寸粗,却踩得每一步都稳如磐石,鞋跟叩击大理石的声响“嗒、嗒”清脆,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顺着石面往四下扩散,压得人呼吸都放轻了。
她换了身黑金暗纹的真丝旗袍,布料是重磅桑蚕丝的,垂坠感极好,顺着身体的曲线往下铺展,走动时衣摆扫过地面,不见半分拖沓。旗袍上的刺绣是“盘金绣”技法,用金线在暗黑底色上绣出缠枝蛇纹,蛇身蜿蜒至裙摆,鳞片用金线层层叠叠堆绣,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流光,蛇眼处缀着极小的黑钻,随动作轻轻晃动,像活物在布料上游走。领口别着颗鸽子蛋大的鸽血红玛瑙,被金托嵌着,颜色浓得像凝固的血,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泛着妖异的光,与她锁骨处蛇头项链的黑钻眼睛遥相呼应——那蛇头项链是足金打造的,蛇嘴微张,衔着颗同色玛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转动,黑钻蛇眼扫过全场,竟真像有双眼睛在审视每个人的动静。
她的头发挽成精致的“牡丹髻”,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金质蛇形发簪固定——发簪的蛇身缠绕着细小的金丝,蛇头搭在发髻边缘,吐着分叉的金舌,舌头上嵌着米粒大的红宝石。发尾几缕细碎的发丝贴在颈侧,被地龙暖气烘得泛着柔光,衬得那截脖颈雪白细腻,可这份温婉下藏着的威压,却比大厅里的冷气更慑人:最前排嚼槟榔的黑人雇佣兵猛地停了动作,腮帮子鼓了鼓,悄悄把嘴里的槟榔渣咽了下去,连嘴角的猩红汁液都忘了擦;青姑会里最桀骜的工藤千夏也下意识收了转戒指的手,指尖攥紧了和服下摆。
“镇口布防出了纰漏。”她在主位的红木雕花沙发上坐下,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磕在扶手的红木纹路处,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瞬间盖过了厅里所有细微的动静——雇佣兵的呼吸声、布料的摩擦声,全被这声脆响碾得没了踪迹。她指尖搭在冰凉的白瓷杯壁上,指腹摩挲着杯沿的暗纹,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却像有冰碴子落在每个人身上:“赫猜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湄公河大桥,半小时后可能抵近镇东头渡口。”
花粥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时往前站了半步,黑色作战服的衣摆扫过地板,带起一缕细微的风,吹动了脚边的几粒细沙。她手里的伯莱塔92F还没卸弹匣,枪身是哑光黑的,战术导轨上挂着激光瞄准器,偶尔有红光闪过,在地面投下针尖大的光点——那是刚才争执时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却没人敢提醒她关掉。枪托处磨得发亮,能看见常年握枪留下的指痕,枪口微微下垂,却依旧透着冷硬的锋芒。
“青姑会在镇东头的岗哨撤得太早。”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半分起伏,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刚才吉川樱子带着人往回撤时,把侧翼三百米的视野全露给对方斥候了——那些人穿的是丛林迷彩,贴着椰林根爬了半里地,你们愣是没察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吉川樱子缠纱布的胳膊,语气更沉了些,“现在赫猜那边怕是已经摸透我们的布防漏洞,说不定正往密林里钻,等着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吉川樱子猛地抬眼,原本垂着的睫毛像被惊飞的蝶翅般狠狠颤了一下,缠在左胳膊上的三层纱布瞬间被绷紧的肌肉扯得发紧,边缘的绷带深深嵌进皮肤,纱布下渗血的伤口被拽动,疼得她喉间溢出一丝极轻的闷哼,却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的眉头飞快拧成个疙瘩,眉心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米粒,可这抹痛色只在脸上停留了半秒,就被硬生生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愠怒。
按在膝头鲛鱼皮刀鞘上的手骤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得惨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连刀鞘上细密的鳞片纹路都印在了指腹。她死死盯着花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裹着压抑的怒火,又因为伤口的牵扯,尾音不自觉地发颤:“そんなことはない!我々は规定时间通りに布阵していた、是你们的人没跟上掩护!(没有那种事!我们是按规定时间布防的,是你们的人没跟上掩护!)”话落时,她刻意梗着脖子,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硬的钢板,哪怕肩膀因为疼痛微微耸动,眼神里的倔强也半分没减——仿佛只要气势够硬,就能把“布防漏了破绽”的指控压下去。
“规定时间?”工藤千夏突然“嗤”地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尖,像指甲刮过玻璃,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她眉梢挑得更高,眼角的刀疤跟着颤了颤,透着股毫不掩饰的嘲弄,深灰色和服的袖子猛地扫过身侧的矮桌,动作又快又狠。
“当啷!”白瓷茶杯盖被扫得往上跳了半寸,又重重砸回杯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半滴深褐色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像颗脏污的墨点。工藤千夏嫌恶地皱起眉,飞快抬手,用和服袖口狠狠蹭了两下手背,仿佛沾到的不是茶水,是秽物——松枝纹的丝线被蹭得有些发毛,她也全然不顾,只盯着花粥冷笑:“花粥さん、あなたたちの女子队が码头の防卫线を後退させたのを见ていませんか?敌の斥候が三百メートル圏内に接近したのに、你たちはまだ武器を整えていた!(花粥小姐,你没看见你们的女子队把码头防线往后退了吗?敌人的斥候都进入三百米范围了,你们还在整理武器!)”
她右手的铜制蛇纹戒指转得更快了,蛇头与蛇身的连接处“咔嗒、咔嗒”响得更急,镶嵌在蛇头尖牙处的黑曜石蛇眼,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冷光,像两簇淬了毒的火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戒指边缘的毛刺蹭得指腹发疼,她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花粥身上,语气里裹着冰碴子,每个字都像在戳花粥的痛处,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魅姬突然“嗤”地笑出了声,那笑声软腻里裹着尖刺,像裹了糖衣的针。她穿一身酒红桑蚕丝吊带裙,布料带着珍珠般的柔光,垂坠着贴在身上,勾勒出腰腹的纤细曲线,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颈侧细腻的皮肤,与肩头缠着的镂空花纹黑蕾丝形成鲜明对比——蕾丝边缘缀着细得像发丝的银链,链尾挂着极小的铃铛,随着她抬臂的动作轻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叮铃”声,反倒衬得她的笑更添了几分慵懒的嘲讽。
她右手指尖夹着支细长的薄荷女士烟,烟身是淡绿色的,过滤嘴沾着点口红印,是与她裙摆同色的酒红。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个淡蓝的烟圈,那烟圈慢悠悠飘向天花板,在水晶吊灯的棱面折射下散成细碎的雾粒,像揉碎的月光。“整理武器?”她拖长语调,眼尾故意往吉川樱子缠纱布的胳膊瞟了眼,那眼神扫过纱布上的血渍时,像沾了蜜的刀子,嘲讽藏都藏不住,“刚才是谁被袈沙打退时,连鲛鱼皮刀鞘里的匕首都掉在了镇口青石板上?”
话音落,她屈指弹了弹烟蒂,橙红火星带着点烟灰落在米白大理石上,“滋”地一声瞬间熄灭,留下个浅灰的印子。她往前凑了半步,酒红裙摆扫过蒲团边缘,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更尖刻:“日本の「居合道」はこんなもの?敌の面倒を见る前に、自分の刀を守れないのか?(日本的“居合道”就是这样?连自己的刀都守不住,还谈什么对付敌人?)”
“八嘎!”夏川由美加的怒喝像炸雷似的蹦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她猛地攥紧指尖的毒针,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淡粉色和服的裙摆被这股力道扯出几道僵硬的褶皱,针尾缀着的干缩樱花瓣抖得厉害,边缘的脆片都掉了两片,落在膝头的布料上。
她往前倾了倾身,和服领口的樱花刺绣蹭过膝头,针体在灯光下泛着的蓝芒愈发扎眼,像细碎的冰碴嵌在银线里:“魅姬さん、口を慎んでください!吉川さんは単なる失察です、あなたたちが情报を误らせたのが原因だ!(魅姬小姐,说话注意点!吉川小姐只是失察,是你们误导了情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和服的绉绸跟着微微颤动,指尖的毒针随着呼吸晃来晃去,蓝芒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点。
没等魅姬接话,她又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质问的火气,连垂在裙摆下的手都忍不住攥成了拳:“赫猜の部队の移动経路を间违えて教えたのは、雷朵の情报部でしょ?三十分前に修正した情报は、なぜ青姑会に伝わらなかったのか?(把赫猜部队的移动路线说错的,不是雷朵的情报部吗?三十分钟前修正的情报,为什么没传到青姑会?)”尾音带着颤,既是怒的,也是急的——毕竟赫猜的部队转眼就到,此刻的争执,本就是在跟时间抢命。
山口美智子几乎是在夏川由美加话音未落时便开口,上身微微前倾的动作让藏青和服的宽幅黑带松了些,结头处的蛇形玉坠轻轻晃了晃,露出里面黑色劲装的立领——那是耐磨的帆布材质,领口的魔术贴粘得紧实,边缘磨出了细毛,颈侧挂着的银色狗牌从劲装里滑出来半块,牌面被磨得有些发亮,能隐约看见上面刻着的一串日文编号,是青姑会成员的身份标识。
“夏川さんの言う通り。”她的声音比夏川由美加更沉,带着种久经沙场的冷硬,每个音节都咬得极重,“青姑会は会长の指示通りに一つ一つ行动しています、失败の责任は你たち情报部と女子队にある!(就像夏川小姐说的。青姑会是按会长的指示一步步行动的,失败的责任在你们情报部和女子队!)”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腕上的蛇纹银镯,指腹划过錾刻的蛇鳞纹路,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往掌心窜,让她本就冷厉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寒意。拇指重重敲了敲镯身,发出“笃”的一声闷响,里面的致幻粉末跟着轻轻晃动,传出细碎的“沙沙”声——那是在无声地展示武器,也是在施压。“もし再び无駄なことを言えば、私はこの指轮であなたたちの口を封じるかもしれません!(要是再胡说八道,我说不定会用这枚戒指封了你们的嘴!)”尾音压得极低,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在空气里。
“封我们的嘴?”花粥的冷笑几乎是贴着她的话尾炸开,脚下的黑色战术靴猛地往前踏出一步,靴底的防滑纹路碾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震得脚边的细沙都跳了跳。她的动作快得像闪电,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抬起,伯莱塔92F的枪口稳稳对准山口美智子的眉心,战术导轨上的激光瞄准器“嘀”地亮起,一点猩红的光点精准落在她光洁的额心,像颗即将灼烧皮肤的火星。
枪身是哑光黑的,被汗水浸得泛着淡淡的油光,枪管边缘还沾着今早清理渡口时留下的细碎尘土——凌晨五点她带着女子队练射击,连续打空三个弹匣,枪身的余温至今没完全散去,隔着半米都能隐约感觉到那股带着硝烟味的灼热。她的指节因为死死攥着枪柄而泛白,虎口处的老茧嵌进枪身的纹路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死死盯着山口美智子:“日本语で吠えるのは得意?でも铳口の前では、どんな言叶も无意味だ!(只会用日语吠叫?但在枪口面前,任何话都没用!)”声音里的嘲讽与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带着枪油的冷硬气息。
中村美一始终垂着的头终于缓缓抬起,额前的碎发被她不经意地甩到耳后,露出一双藏在阴影里的冷眼。深紫色藤条纹和服下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滑向腰间,指腹精准抵在短刀鞘的黄铜搭扣上——那搭扣被反复摩挲得发亮,边缘磨出了圆润的弧度,指尖一按就能感觉到细微的凹陷。她的动作极轻,和服的褶皱甚至没泛起半分波澜,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她指节因发力而微微泛白,藤纹刺绣的线头被指甲轻轻勾住,又很快松开。
“花粥さん、武器を收めなさい!”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扫过纸页,却带着淬了冰的硬气,每个音节都咬得极稳,“会长がここにいます!(花粥小姐,把武器收起来!会长在这里!)”尾音刻意压得极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扫过花粥举枪的手时,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仿佛只要花粥再动一下,她腰间的短刀就会瞬间出鞘。
她顿了半秒,指尖又往搭扣上压了压,语气里添了层身份上的威慑:“青姑会は会长に直属する部队です、あなたは命令を下す资格がない!(青姑会是直属会长的部队,你没有下令的资格!)”说这话时,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哪怕跪坐在蒲团上,气势却半点不输站着的花粥,和服领口露出的半截脖颈绷得笔直,像根宁折不弯的钢针。
“直属会长?”魅姬突然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屈起,轻轻弹了弹烟蒂——橙红的火星带着点灰白的烟灰坠落在米白大理石上,“滋”地一声熄灭,留下个浅黑的印子,像块洗不掉的污渍。她踩着细高跟鞋往前迈了两步,酒红色桑蚕丝吊带裙的裙摆扫过青姑会跪坐的蒲团边缘,带起细小的绒毛,布料与丝绒摩擦的“窸窣”声,在剑拔弩张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先扫过面色紧绷的中村美一,最后落在吉川樱子缠纱布的胳膊上,眼尾微微上挑,嘲讽几乎要从眼神里溢出来:“それでは、会长の命令を无视して袈沙を袭撃したのは谁ですか?”她故意顿了顿,指尖的香烟燃到一半,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没掉,“吉川さん、あなたの记忆は悪いのですか?会长が「この人は自分人」と言ったのを忘れましたか?(那无视会长命令袭击袈沙的是谁?吉川小姐,你记性不好吗?忘了会长说过“这人是自己人”吗?)”
话音落时,她轻轻抖了下手腕,烟灰“簌簌”落在吉川樱子的和服裙摆上,暗紫色的布料瞬间沾了些白,像落了点雪——那动作带着刻意的轻慢,分明是在挑衅。
吉野真琴的起身快得像道影子,素色棉麻和服的裙摆猛地扫过蒲团,带起一团细小的绒毛在空中打转,原本跪坐的位置留下个浅浅的压痕。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尾平得像刀削,只有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钉在魅姬脸上,连眨都没眨一下,仿佛要在她皮肤上戳出两个洞来。
“魅姬さん、それは误解です!”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藏在和服裙摆下的手死死攥成拳,指节抵着布料,撑起一小块僵硬的弧度,“吉川さんは敌を确认するための行动でした!(魅姬小姐,那是误会!吉川小姐是为了确认敌人的行动!)”
她往前迈了半步,战术靴的鞋尖几乎要碰到魅姬的高跟鞋,和服领口因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刀疤——那疤痕足有两寸长,边缘呈不规则的锯齿状,颜色是深褐色的,是去年在仰光执行暗杀政客任务时,被对方保镖的匕首划开的,当时血流如注,她愣是捂着伤口完成了任务,留下这道像蜈蚣似的印记。
“あなたたちがここで挑発しているのは、赫猜に有利なだけです!”她的音量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既是怒,也是急,“彼らは今から来ているのに、ここで内讧をしています!(你们在这里挑衅,只会对赫猜有利!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却在这里内讧!)”话落时,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素色和服的布料跟着鼓胀又平复,露出里面藏着的黑色劲装轮廓——那是随时准备迎战的姿态,与她嘴上的“反内讧”恰恰呼应。
争吵像滚沸的油锅浇了瓢冷水,瞬间炸得噼啪作响——日语的尖锐诘问像指甲刮过玻璃,又尖又利,裹着藏不住的火气;中文的冷硬反驳似铁块撞在石板上,沉闷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两种语言缠在一起拧成死结,撞得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都跟着微微颤抖。棱面反射的碎光在争执的人影上晃来晃去,把每个人的脸切割得一半明一半暗,工藤千夏眼角的刀疤在光影里忽深忽浅,花粥紧抿的嘴唇则始终浸在阴影里,只剩眼神亮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