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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那夜,橡胶树记得(2 / 2)

而我和辛集兴,还天真地以为闯过了雷清荷的“信任试探”,以为瘦猴的死是我们“站稳脚跟”的信号,离收网的日子越来越近。现在想来,我们的每一步都踩在雷清荷的算计里:从厂房里的对峙,到老周接应林晓梅,再到我今晚来接头——他说不定早就通过林晓梅的眼线,把我们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只是在等一个彻底除掉老周的机会。

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凉得像浇了冰水。我看着地上的脚印,看着墙角的暗语,再看着老周僵硬的身体,一股冰冷的愤怒从心底涌上来,烧得我浑身发抖。雷清荷这只老狐狸,林晓梅这个披着人皮的狼,还有峻左那伙刽子手——他们不仅杀了老周,还把我们当成了戏耍的猎物。

手电的光柱在地上晃了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老周用命给我敲了警钟,我要是再栽在这里,就真的对不起他了。我握紧手电,目光再次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线索——老周那么谨慎,说不定还留下了什么没被毁掉的东西。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滑过下颌线,滴进敞开的衣领里。冰凉的液体浸湿了衬衫,紧紧贴在后背和腰腹,像一层冰冷的蛇皮,随着呼吸的起伏磨得皮肤发疼。我甚至能感觉到冷汗渗进腰间的枪套,把沙漠之鹰的橡胶柄浸得发潮,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出青白。

我蹲下身,后背紧紧贴着土坯房的墙壁——这面墙能挡住可能来自橡胶林的视线。右手悄悄伸进军用靴筒,指尖顺着鞋垫边缘的缝隙往下抠,指腹蹭到鞋垫下粗糙的皮革,带着靴底特有的泥土气息。鞋垫是老周特意帮我改的,比普通鞋垫厚了半公分,就是为了藏这枚紧急通讯器。

指尖终于碰到了那个冰凉的塑料物件,只有拇指大小,边缘被打磨得光滑,不会硌到脚。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抠出来,摊在掌心——黑色的塑料外壳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忠”字,刻痕不深,却很清晰,是老周用匕首尖一点点划出来的。记得他把改好的鞋垫交给我时,捏着这枚通讯器说:“每个卧底的通讯器上,都该有个对得起这身警服的字。我没文化,就刻个‘忠’,忠对党,忠对兄弟,别丢了。”当时他的指尖蹭过“忠”字的刻痕,带着常年握枪的老茧,粗糙却有力。

这是出发前杨杰亲手交给我的,他把通讯器塞进我手心时,眼神凝重得像块铁:“这东西只有两个用途——联络人牺牲,或者你身份暴露。信号加密级别是最高的,跳频模式每三秒换一次,除了我,没人能截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我攥紧通讯器,起身快步走向屋后的断崖。风从崖下往上刮,卷着河水的腥气和橡胶林的酸腐味,吹得风衣下摆“呼呼”作响,像要把人掀翻。崖边的杂草长得齐腰高,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腿,冰凉刺骨。往下看,湍急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白光,像一条翻涌的银蛇,“哗哗”的水流声震耳欲聋——这声音正好能掩盖通讯器的电流声,不会被远处的耳朵捕捉到。

我背对着橡胶林,侧身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确保自己的身影藏在阴影里。拇指按下通讯器侧面的开机键,“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立刻从微型听筒里传出来,刺得耳膜发疼,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悲痛和紧张交织在一起,连指尖的神经都在抽搐。指腹反复蹭过那个“忠”字的刻痕,试图从那冰凉的塑料上,寻到一点老周留下的温度。刚才在屋里看到的惨状在脑海里翻涌:老周凝固的血迹、弯成九十度的枪管、指甲缝里那几缕女人的头发……还有林晓梅那双藏着谎言的眼睛,雷清荷那猫戏老鼠般的冷笑。

电流声还在持续,像老周没说完的话,缠绕在耳边。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我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必须让老周的死有意义。指腹按在通讯器的通话键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些,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肋骨生疼。

“这里是黄导,请求紧急通话,代号‘寒梅’。”我把通讯器紧紧贴在耳边,指腹按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忠”字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了整夜,每一个字都裹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浸血的棉花,连气息都不稳。通讯器的金属边缘硌着耳廓,冰凉的触感和心里的滚烫疼意撞在一起,格外刺人。

电流“滋啦”的杂音还在持续,听筒里却一片死寂。这三秒像被无限拉长,漫长得能数清崖下河水拍击岩石的次数——“啪、啪、啪”,每一声都敲在心上;能感觉到风卷着露水打在脸上,凉得像老周手腕的温度;能看见通讯器外壳上,眼泪先于话语渗出来,在“忠”字刻痕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终于,杨杰沉稳的声音透过电流传了过来,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尾音带着一丝极淡的颤——那是他极力压抑的紧张,像紧绷的弦,“黄导,我是寒梅,讲。”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唰”地砸下来,重重落在通讯器上,发出“嗒”的轻响,混着指腹的冷汗晕开一片湿痕,把“忠”字的刻痕泡得发暗。我咬着牙,牙龈都咬得发酸,硬是把哽咽咽回去,只让声音带着咬碎的疼:“老周……老周牺牲了。”“牺牲”两个字说得又重又沉,像往冻土上砸石头,“地点在橡胶林‘半朵荷花’安全屋,他浑身是枪伤,胸口三个弹孔,右手还攥着枪,枪管都被砸弯了——死前肯定反抗过。”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理清思路:“凶手是雷清荷的四义子峻左、五义子峻右,还有林晓梅!那个我们以为被拐的重庆姑娘,根本是雷清荷的私生女,从一开始就是他派来的棋子!是她把老周引出来的,那些怯生生的样子、眼角的伤,全是装的!”说到林晓梅时,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把听筒戳破——想起老周指甲缝里那几缕她的头发,想起自己曾对她的同情,就像吞了根带刺的铁针,扎得五脏六腑都疼。

通讯器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流“滋滋”的背景音,还有杨杰透过电波传来的呼吸声——从最初的平稳,渐渐变得沉重,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我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坐在支队办公室那张掉漆的木椅上,眉头拧成死结,右手食指和拇指用力捏着眉心,指节泛白——去年小李在边境送情报时被毒贩发现,最后传来的只有半条加密信息,杨杰也是这样,沉默了足足十分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才哑着嗓子布置搜捕和后续掩护工作。

过了足足五秒,杨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平时低了好几个调,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每一个字都裹着压抑的悲痛,却又强撑着冷静:“我知道了。”他顿了顿,像是在调整呼吸,语速却快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黄导,你现在立刻离开现场,别走原路。沿着安全屋西边的小溪往下走,三百米左右有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是三号备用点,你先在里面躲着,等我们的消息。”

“技术队已经连夜出发了,带着警犬和取证设备,天亮前就能到‘半朵荷花’,会处理现场、确认身份、提取脚印和弹道痕迹。”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突然软了些,带着战友间的叮嘱,“记住,你现在不是黄导,是‘袈沙’——雷清荷还没怀疑到你头上,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那本账本。”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重,“那是老周用命换回来的证据,不能白费,明白吗?”

“明白。”我用力点头,颈椎因为用力而发酸,眼泪又一次砸下来,落在断崖边的石头上,碎成细小的水珠,被风一吹就散了,连一点湿痕都没留下,像老周的命,突然就没了,连告别都没有。

转身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间亮着手电的土坯房——昏黄的光柱从敞开的门里漏出来,映着地上那滩发黑的血迹,像一道狰狞的疤。风卷着血腥味和橡胶林的酸腐气飘过来,钻进鼻腔里,带着老周常抽的劣质烟草味,像他上次在安全屋给我递烟时说的:“等收网了,咱爷俩回云南,我给你炒新茶。”

那些没说完的话,那些没实现的约定,全被这晚风裹着,缠在我耳边,像一根扯不断的线,牵着心里的疼,也牵着没完成的使命。

我用拇指把通讯器按进军用靴的鞋垫凹槽里——那是老周特意用刀片挖的,大小刚好卡住设备,不会随着走路晃动。指尖抚平鞋垫边缘的褶皱,再把靴筒往下捋了捋,皮革摩擦着脚踝,带来熟悉的紧绷感,仿佛这样就能把“联系”妥帖地藏好,不被任何眼睛发现。

右手下意识地抚上风衣内袋,指尖先碰到牛皮账本边缘磨出的毛茬,再往下是封面上那道浅痕——上周抄录雷清荷和缅甸军火商的交易明细时,铅笔尖太用力,在封面上戳出个细小的凹点,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硌手。账本被体温焐得温热,比寻常物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实感,像老周每次递补给时按在我肩上的手,沉稳又有力,无声地说着“撑住”。

左手插进裤兜,指腹立刻陷进桃木牌的纹路里——正面的荷花瓣刻得并不规整,边缘被老周常年摩挲得圆润发亮,包浆里还沾着点他常抽的“金沙江”烟丝的焦香;背面是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刻痕比花瓣深,是他第一次教我拆监听器那晚,就着煤油灯刻的,当时他说“卧底在外,平安是福”,刻刀划木头的“沙沙”声,和现在橡胶林的风响重叠在一起。桃木牌被我揣了半个月,早就浸满了体温,贴在掌心像块暖玉,却又带着纹路的刺痛,提醒着我这不是普通的念想,是老周用命托付的底气。

风突然变了向,从断崖下卷上来,力道猛地大了几分。先是掠过高空的橡胶阔叶,发出“哗哗”的呼啸,像无数张纸被同时翻动;再拂过近前的蕨类丛,叶子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细碎得像有人在耳边低语。风里裹着三样气味:橡胶汁液的酸腐气、崖下河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烟草味——是老周抽的那种,混在风里飘过来,像他刚在身边坐下,还没开口说话。

我抬眼望向漆黑的橡胶林,树影幢幢,像站着无数个人。那些“眼睛”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有老周的,是他眯着眼笑时眼角堆起的皱纹,带着胡茬的下巴微微扬起,是每次我完成任务时的欣慰;有被雷清荷贩卖的孩子的,是上次在仓库后门瞥见的,瘦得像柴火棍的手抓着铁栏杆,眼里满是惊恐的水光;有牺牲的战友小李的,是他临行前递烟时,指节上因为握枪磨出的厚茧;还有林晓梅的,是她在厂房里装怯时垂着的眼睫,底下藏着的却不是害怕,是算计好的冷光,像淬了毒的针。

这些“眼睛”盯着我,有期盼,有不甘,有愤怒,像无数根线,缠在我的心上,拽着我不能倒下。

我深吸一口气,风灌进肺里,带着冰凉的湿意,却让混沌的脑子更清醒。右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决心更清晰。我对着黑暗轻声开口,声音不再有之前的颤抖,反而像被橡胶林的风磨过的石头,沉实又坚硬:“老周,你放心。”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砸在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的仇,我替你报。雷清荷那只老狐狸,峻左、峻右那两条走狗,还有林晓梅那个披着人皮的东西……只要是沾了你的血的,这些人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完,我抬手摸了摸腰间的沙漠之鹰,枪柄的橡胶防滑纹嵌进掌心的冷汗里。再看了一眼那间亮着手电的安全屋,转身钻进了橡胶林的阴影里。风还在“哗哗”地吹,桃木牌在裤兜里硌着掌心,账本在胸口贴着心跳——老周没走完的路,我替他走;他没完成的收网,我替他办。这片被鲜血染过的橡胶林,总有一天,要透出光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漏出昏黄手电光的土坯房,门内的血腥味还在风里打转,像老周没说完的叮嘱。猛地转身,风衣下摆扫过崖边的野草,带起一串细碎的露水,冰凉地溅在脚踝上。橡胶林的阴影像潮水般涌上来,瞬间将我吞没,只有手里的战术手电还亮着,光柱在前方劈开一道窄窄的通路。

军用靴踩进腐叶堆时,声音比来时更清晰——先是“噗嗤”一声陷进半干的枯叶里,再碾过底下发潮的朽木,发出“吱呀”的闷响,偶尔还会踩到老周说过的“响尾枝”,细枝断裂的“咔嚓”声在寂静里格外突兀。我刻意放慢脚步,靴底的防滑纹嵌进泥土里,每一步都踩得扎实,生怕触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陷阱——这是老周教我的第一堂课:“在橡胶林里走,脚要稳,眼要尖,比在刀尖上跳舞还得小心。”

手电的光柱贴着地面移动,突然顿住——前方三米处的蕨类丛有些异样:本该向外舒展的叶片都往里卷着,根部的泥土比周围松垮,最关键的是,丛边的草比别处矮了半寸,草尖还朝着同一个方向倒着。我心里一紧,这是老周带我认过的铁刺坑!他当时蹲在这儿,用树枝拨开腐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铁刺,那些铁刺锈迹斑斑,尖端还沾着褐色的污渍,他说:“这是雷清荷的人布的,专防像我们这样的‘不速之客’,踩进去,腿就得废。”

我侧身绕过去,脚步轻得像猫,靴尖避开那些松动的泥土。绕到坑边时,忍不住用手电照了照——铁刺依旧锋利,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等着猎物的眼睛。突然想起老周带我走这条路的场景:他走在前面,手里的柴刀时不时砍断挡路的藤蔓,回头喊我“跟上”时,胡茬上还沾着晨露;第三次走时,他让我在前面领路,自己跟在后面,每当我差点踩错地方,他就用刀背轻敲我的脚踝,说“记清楚,关键时刻能救命”。那时我还笑他太谨慎,现在才明白,他早就在为今天这样的时刻铺路,只是我后知后觉,没能早点读懂他的用意。

风从橡胶林深处刮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烟火气——那是远处金三角唐人街的味道。我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东南方,夜色里隐约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亮,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玻璃。再走近些,光团渐渐清晰:红的、黄的、蓝的霓虹灯管歪歪扭扭地缠在低矮的土坯房檐上,有的灯管断了半截,亮起来时像缺了牙的嘴;“重庆小面”的招牌掉了个“重”字,只剩下“庆小面”三个字,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旁边的“好运来赌坊”门口挂着红灯笼,里面传来骰子落地的“哗啦啦”声,夹杂着男人的吆喝和女人的笑骂,刺耳得像指甲刮过铁皮。

我攥紧了手心的桃木牌,荷花瓣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那些光怪陆离的灯火背后,藏着的哪是什么人间烟火?是赌徒输光家底后的嘶吼,是槟榔摊老板手里沾着红汁的切刀,是像林晓梅一样戴着“可怜面具”的诱饵,更是像老周一样洒在暗处的鲜血——我见过唐人街后巷里堆着的“弃尸袋”,见过被拐卖的女孩被铁链锁在地下室,见过雷清荷的人在“四川火锅”的幌子下交易军火,那些滚烫的红油锅里,煮的不是毛肚,是无数家庭的破碎。

“呼——”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翻涌的愤怒压进心底。橡胶林的夜依旧冷,风钻进衣领,冻得脖子发僵,可胸口却燃着一团火——那火是老周塞给我桃木牌时的温度,是杨杰在通讯器里说“不能白费”时的沉重,是藏在风衣内袋里的警徽硌在胸口的触感。那不是普通的火,是老周的遗愿,是战友们在边境线上的守望,是这身“袈沙”皮囊下,从未褪色的使命。

我加快了脚步,手电的光柱扫得更快,那些熟悉的树影、刻着半朵荷花的标记,都在提醒我:路还没走完。哪怕前面是雷清荷布下的刀山火海,哪怕要再戴上“唯唯诺诺”的面具,再做一次见不得光的“袈沙”,我也要把那本记满罪恶的账本送到杨杰手里,把雷清荷、峻左、峻右、林晓梅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为老周的死偿命,为那些被残害的人偿命。

军用靴碾过一根粗壮的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像在为我鼓劲。我抬头望向重庆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能想象出嘉陵江的灯火、解放碑的钟声,想象出老周说过的云南茶园——等收网那天,我要带着他的桃木牌,去他的老家种半亩茶树,炒一壶新茶,告诉他:“老周,你的仇报了,橡胶林里,该透光了。”

风又起了,吹得橡胶树叶“哗哗”作响,这次不再像窃窃私语,反而更像老周的笑声,粗哑却温和,跟在我身后,陪着我往黑暗深处走,往光明近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