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的效力很快便漫开,吴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的回忆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来。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指尖反复摩挲着“妈妈”的号码,终于咬咬牙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温柔的声音传来,吴邪却觉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艰涩得发不出声:“妈……你们最近忙吗?我好久没见你们了,昨晚梦到小时候了,总觉得……不太真实。”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后,母亲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你小时候可乖了,就是我跟你爸爸太忙,没好好陪你长大。你奶奶、二叔三叔他们都还好吧?你要听话,替我们在奶奶跟前多尽尽孝心,知道吗?”
“妈,”吴邪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咱们吴家的地下室,你还记得吗?我梦到跟三叔捉迷藏,自己关在里面了,里面有好多木桶,闻着全是药材味。后来三叔找不到我,家里人等到晚上才想起去地下室,看到我饿着睡着了,三叔还挨了顿打。”
“你小时候捉迷藏,就爱钻那些犄角旮旯。”母亲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敷衍,“不过地下室的事,我倒没什么印象了。小邪,妈妈这边要忙工作了,先挂了啊。”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吴邪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母亲话语里的躲闪、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死了一半。
他不敢再想下去,若是那些回忆里的破绽都是真的,若是他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那他该怎么办?
他漫无目的地在张家地界晃荡,只觉得天地间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最后,他颓丧地蹲在竹楼门口,头埋在膝盖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清晨的薄雾里,晨练结束的张家子弟们陆续回来,路过他身边时,全都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张起灵和黑瞎子。张起灵的指尖松松攥着几朵晨练时顺手摘的小野花,浅粉的花瓣沾着露水,嫩黄的花芯怯生生地翘着,蔫头耷脑的,却被他宝贝似的捏在掌心——是特意为言云摘的。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可周身常年萦绕的冷寂寒气,却像被晨雾揉散了般淡了许多,连垂着眼帘的模样,都隐约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黑瞎子凑在他身侧,笑嘻嘻地伸手从他掌心挑拣着好看的花,修长的手指翻飞间,纤细的草茎缠着花瓣,没一会儿就编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花环。
俩人自始至终,都没给蹲在门口的吴邪一个多余的眼神,仿佛那团蜷缩的影子,只是竹楼旁一棵沉默的枯树。
就在他们抬脚要跨进院门的瞬间,吴邪突然哑着嗓子喊住了张起灵,声音干涩得像被风吹裂的纸:“小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有没有什么药浴,是需要小时候做的?”
黑瞎子侧头瞥了吴邪一眼,墨镜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自家媳妇昨晚布下的“惊喜”,倒是应验得比预想中还快。张起灵的脚步没停,只淡淡扫了吴邪一眼,薄唇紧抿,依旧是惯常的沉默。
“是那种……熬打筋骨的,或者增加免疫力、能改变体质的。”吴邪像是怕他听不懂,又追着补充了几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攥着裤缝的手,指节早已泛白。
张起灵这才停下动作,伸手从黑瞎子手里抽走那串刚编好的花环,花环上的花瓣被他动作带得轻轻晃了晃,却没掉一片。
他没回头,也没应声,转身便进了院子,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吴邪所有想问的话,都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