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广那返祖一般的身躯之中,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
硬生生冲向了那只覆盖天穹,镇压一切的佛门巨手。
那巨手随着观音的败退,已然失去了神力支撑,变得虚幻。
咔嚓——
敖广一头撞上,那巨大的手掌应声崩碎,化作漫天金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也就在这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重新出现于战场上空的几道身影所吸引。
孙悟空、哪吒、牛魔王、巨灵神、敖灵,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道熟悉又令他们灵魂悸动的气息。
他们的视线越过一切,精准地锁定了那道淡然而立的青衫身影。
一瞬间,所有疲惫,所有绝望,尽数被狂热与亢奋所取代。
嗖!
一道金光撕裂长空。
哮天犬的身形在周玄面前骤然停下,四肢一软,直接匍匐在地,硕大的狗头紧紧贴着周玄的靴子,疯狂地蹭着。
“大老爷!”
“您老可得为小的做主啊!”
同时,阵阵悲怆的哭喊之音,从它喉咙里发出。
它涕泪横流,仿佛在刚才那一瞬间,遭受了万古未有的耻大辱,受尽了无尽委屈。
“大老爷!”
敖灵也化作一道白虹飞跃而来,那张俏脸上,恭敬与欣喜交织,一双明亮的龙瞳之中只剩下了周玄的倒影。
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父王刚刚还在下方燃烧龙血,拼死一战。
“师傅!”
孙悟空与哪吒的身影紧随其后,他们没有那般外放,却更加虔诚,对着周玄,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那份发自神魂深处的敬畏,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真切。
巨灵神也想冲过去。
他那庞大的身躯甚至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可目光却猛地触及到了周玄身后那两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轰!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颤。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战栗,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体内的战神血脉,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疯狂咆哮起来,修为的壁垒出现了松动,一股崭新的战意喷薄而出。
他看到了战之终极!
不仅仅是他。
牛魔王在恭敬行礼之后,视线也忍不住偷偷地瞥向那两尊魔神般的身影。
只一眼,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妖心,便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是何等恐怖的肉身?
那是何等纯粹的战意?
那是传说中,早已绝迹于天地的上古大巫!
“天蓬,拜见前辈!”
远处,天蓬真人来不及飞身上前,便在原地,对着周玄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个道礼。
这一幕,让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八万天河水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那位存在,是谁?
为何他们的元帅,他们的战神,还有那些威名赫赫的妖王,都在向他行礼?
那姿态,不是同辈论交,而是……朝拜!
水帘洞门口。
正准备将太白金星的脖子抹了,用以祭旗的几大妖王,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降临。
他们的身躯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齐刷刷地跪拜了下去。
那柄架在太白金星脖子上的妖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太白金星,终于得以解脱。
他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地抬起头。
然后,他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当场。
那是大巫?!
刑天?
大羿
这两尊神话传说中已经陨落的杀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们,正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拱卫着中间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就是传闻之中,那位一念之间便镇压了佛门文殊、普贤的神秘强者吗?
太白金星的视线,还在疯狂地游移,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在战场的另一端,找到了一道无比狼狈的身影,正挣扎着稳住身形。
太白金星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此刻的观音,一身月白僧袍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处处都是焦黑与血污的痕迹。
那一头青丝,凌乱得如同鸟窝,沾满了尘土。
她那张平日里慈悲为怀的脸孔,此刻高高地肿起,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金色的佛血。
更骇人的是,她的一条手臂,竟已齐肩而断,伤口处佛光暗淡,显然是被某种霸道绝伦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她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与拳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分准圣大能的威仪?
这还是那个宝相庄严,俯瞰三界的佛门大士吗?
这模样,分明就是刚从最残酷的炼狱之中死里逃生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白金星彻底懵了。
刚才,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被冻结的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震惊之际,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那位被众强拱卫的身影。
是他出的手?
可他明明才刚刚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啊!
此刻,心神俱裂的,又何止太白金星一个。
十万天兵天将,八万天河水军,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生灵,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就在刚才。
战局还对他们天庭一方极其不利。
就在刚才。
观音菩萨还以无上佛法,神威盖世,将孙悟空一行人尽数压制。
怎么……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这位佛门的准圣大能,就变成了这副连乞丐都不如的凄惨模样?
作为天河水军的统帅,天蓬真人的心神,更是在疯狂地颤动。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位前辈……竟然在瞬间便已经将观音解决了?”
他之前,虽然知晓这位前辈无比强大,无比恐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恐怖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准圣啊!
在这位前辈面前,连一个眨眼的间隙都撑不住?
他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
若是自己如同这观音一般,不知死活,不知进退,恐怕方才那时空冻结的一瞬间,自己就已经被彻底抹去上万次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玄轻轻一挥手。
那两尊仅仅是矗立着,就让三界仙神肝胆俱裂的大巫,便无声无息地淡去,被送回了花果山上空那片云层深处的道场。
压力骤减,但恐惧未散。
随后,周玄的手掌落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哮天犬那颗昂扬的狗头。
“你倒是勇猛!”
“当可再接再厉!”
平淡的语气,却仿佛是无上的天宪纶音。
哮天犬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致的亢奋!
它的尾巴瞬间化作了一道残影,疯狂摇摆,几乎要将自己带得离地飞起。
大老爷夸它了!
大老爷亲口夸它“勇猛”!
一股难以言喻的荣耀感与冲动,让它恨不得立刻冲到那滩烂泥般的观音面前,当着三界众生的面,再表演一番何为真正的“英勇无畏”。
周玄的目光随即移开,落在了孙悟空和哪吒等人的身上。
“尔等都不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远处的龙王敖广。
“倒是那观音,妄图渡化整个龙族,贫道已略施小惩!”
“尔等,无需担心这等小事了!”
“想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即可!”
话音落,整个战场的氛围瞬间被点燃。
“师傅!”
“俺老孙可想死您老了!”
孙悟空发出一声欢呼,前一刻那霸绝天地,棍扫乾坤的齐天大圣荡然无存。
此刻的他,比水帘洞里任何一只猴崽子都显得天真烂漫,一个筋斗翻到周玄身边,围着他连蹦带跳,抓耳挠腮,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整个花果山。
哪吒则要沉稳许多。
他收起了火尖枪与混天绫,三头六臂的法相散去,恢复了那粉雕玉琢的少年模样。
但那张紧绷的小脸上,此刻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眼神清澈,充满了孺慕与依赖。
巨灵神更是将那两柄巨斧往地上一顿,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至极的笑容,与方才那个浴血狂杀,状若疯魔的天庭战神判若两人。
最让天庭众人眼珠子掉一地的是牛魔王。
那个魔焰滔天,凶威盖世的平天大圣,此刻竟然收敛了所有气焰,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那模样,让十万天兵和八万水军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天蓬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周玄的身旁,然后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站着,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周玄朝着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们的热情。
而后,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那破败的水帘洞府。
这一眼,仿佛一道无形的九天神雷,精准地劈在了太白金星的元神之上。
太白金星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躬身作揖,声音都带着颤音。
“小老儿太白金星,拜见前辈!”
“前辈放心,有小老儿在,定为竭尽全力,为诸位道友周旋一番……”
太白金星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话说出口才惊觉不妥。
他很清楚,以这位前辈弹指间镇压准圣的实力,哪里需要他一个小小星君去周旋?
天庭的颜面,佛门的威严,这位前辈完全无需在意。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总得拿出点态度来。
万一这位神秘前辈看自己不顺眼,下一瞬,自己会不会就步了观音的后尘?
周玄的眉头微微扬了一下,正准备跟这个颇有眼力见的大忽悠聊上两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股浩瀚的佛光,自遥远的西方天际,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佛光所过之处,天穹都被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阵阵梵音禅唱响彻云霄,仿佛有亿万佛陀菩萨在同时诵经,威势之盛,远超之前观音出手时的任何一刻。
周玄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怎么?
西方灵山那位如来佛祖,是打算为了一个观音,亲自下场了?
他心中念头一动,便准备再次将刑天与大羿从道场中召唤出来。
但就在那金色佛光即将触及花果山疆域的刹那,却骤然停滞了下来。
仿佛前方有一道无形的壁垒,让这席卷三界的佛光不敢越雷池一步。
“阿弥陀佛!”
地面上,那滩烂泥般的观音似乎有所感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肿胀的双眼,艰难地诵出了一声佛号。
嗡——!
天穹之上那无边无际的金色佛光,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灌注到了观音的体内。
观音那残破不堪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着。
断裂的臂膀处,金色的血肉迅速衍生,筋骨重塑。
身上密密麻麻的拳印与血痕,在佛光冲刷下飞速消弭。
就连她那已经布满裂痕,濒临破碎的佛心,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巨大的滋养,裂纹以惊人的速度弥合了大半。
周玄的脸色,微微一沉。
“怎么?”
“贫道刚刚略施小惩,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恢复了?”
“难道,不该先跟贫道请示一声?”
他当然不在意观音是死是活。
不过,自己的徒儿,侍女,还有这一众刚刚被自己“拯救”的绑定目标,可都眼巴巴地看着呢。
他若是不开口,岂不是显得自己这番出手,毫无分量?
就在周玄之音落下的瞬间,漫天金光骤然颤动,一道巨大的身影,开始在半空之中疯狂的汇聚。
其上,散发出了无尽的佛光,径直将这一方天地都照耀成了金色。
看到这一幕,周玄的心底,闪过一丝凝重。
这如来竟然要亲自下场吗?
也好,他倒是想要看看,自己若是全力以赴,是否能与这等无上顶级存在抗衡。
“阿弥陀佛!”
“参见如来佛祖世尊法相!”
“观音行事不力,难以完成佛祖之命!”
这一刻,观音强行支撑着伤躯站了起来,朝着那道金色身影躬身行了一礼。
她的心中,似乎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如来,竟然当真为了自己出手了。
听到这话,周玄的眉毛则是微微上挑了一下。
只是法相?
这如来,真身不敢前来吗?
难道,是自己之前出手,表现出来的气势太过强横,对方不愿意现在就跟他硬碰硬?
“你且退去吧。”
“让贫僧与这位前辈分说好了。”
如来法身已经成型,对方那巨大的头颅微微点了一下,一道佛光便已经将观音笼罩,而后令观音朝着远处急速而去。
感应到这一幕,周玄目光一凝,缓缓上前踏出了一步。
无尽时空之力,欲要朝着观音笼罩而去。
“前辈乃是空间魔神转世,曾与道祖一个时代的高人,又何必与一小辈一般见识?”
就在这个时候,如来法相微微一颤。
说话间,他那巨大的金色手掌抬起,金色光芒再次暴涨,仿佛要将这一方天地遮掩起来。
同时,一股威压,悄然朝着周玄的威势涌动而来。
仿佛,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威势一般。
而这等试探,令花果山之上,孙悟空一行人,乃至那十万天兵天将,天河水军,甚至众多妖王的脸色,勃然大变。
他们,皆是感受到了一股无上威压,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令他们心神颤动,仿佛不自觉的想要朝着那如来的方向行礼。
感应到这一幕,周玄心中生出了一抹诧异。
这家伙,将他当成了杨眉?
那空间魔神转世的杨眉老祖吗?
不过想想也是。
自己对于空间之力的掌控,确实超出三界诸多生灵。
对方也没有见过那杨眉,误会了他的身份,倒也正常。
既如此,他自可将计就计,不承认也不否认,披着杨眉的马甲行事,或可有些便利。
同样,他能够感受到,这如来,并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他是杨眉。
所以,对方才用眼下这等方式,再次试探他的手段。
不得不说,这如来不愧是三界之中的顶级存在,万佛之祖,这威势,这手段,绝对不是观音那个级别能够施展出来的。
不过,周玄有玄元控水旗遮掩,如来一道法相根本无法弄清楚他的虚实。
所以,他的心神,直接连接到了体内那两枚已经融合在了一起的时空珠碎片。
身形,朝着前方一步踏出。
那恐怖的时空长河,已然在他的脚下浮现,汇聚,散发出了无上之威,直接将如来法相的威搅乱。
“一道法相罢了。”
“你觉得能够在贫道面前掀起什么浪花吗?”
“还是说,你整个佛门,都想要覆灭?”
周玄冷冷看向了如来法相,发出了阵阵冷哼。
这声音,非但在花果山之上响起,更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前辈说笑了。”
“贫僧只是想要提醒前辈,此乃量劫之事,关乎三界,亦是关乎天道运转。”
“此等事情,不仅仅与佛门相关,亦有圣人坐镇,甚至道祖也会关注。”
“前辈就不怕,扰乱了量劫,阻碍了天道运转,受到圣人制裁,道祖责罚吗?”
如来之音随之响起。
似乎想要用诸圣之威,道祖之威,乃至天道之名,来威慑告诫周玄。
“贫道云游洪荒,随手点拨几个小辈,还需要在意这些?”
“倒是你。”
“言语之中,尽是试探与威胁。”
“是觉得,你佛门在这量劫中心,贫道不敢对你出手?”
周玄之音,愈加冰冷。
与此同时,他的上方,空间波纹荡漾,吞噬法则涌动,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一道散发着无上玄黄功德之威的光芒,在那旋涡之中,若隐若现,似乎随时可能冲出。
上次,威慑文殊和普贤之际,他倒是催动了这无上至宝一部分威能。
如今,面对如来法相,这一件无上功德至宝,也该显露一下真正的威势了。
“那是……”
感应到这一幕,如来法相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一股无上凌厉之威,以及无比精纯的玄黄功德之气。
对方手中的,难道是那件无上至宝。
那件与太上圣人的天地玄黄玲珑塔同出一源的无上后天功德至宝。
这一瞬间,如来法相周身的佛光,开始疯狂的闪动。
那法相宝相庄严的脸孔之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丝震惊,一丝纠结,还有一丝丝莫名的贪婪。
这可是后天功德至宝。
连西方教那两位圣人,都没有的无上宝物。
若是自己能够执掌,非但战力可以暴涨,更可一跃成为圣人之下真正的至尊。
未来,未必不能够凭借此等宝物的功德,更进一步,获得天道认可,成就无上圣人果位。
不过很快,这种冲动,便被他那佛心压制了下去。
他并不想跟眼前这个存在交手。
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踏出那最后一步,踏入圣人层次,他都不想动手。
自己这一道法身受损或还无碍。
但若是对方真的不顾及三界安危,爆发出超越自己的战力,以这无上后天功德至宝对付自己,他那远在灵山的本体,或许也会受到因果牵连,本源受到损伤。
那他这佛祖之位,恐怕就难以稳住了。
那燃灯,如今跃跃欲试,不甘沉寂。
弥勒也已经羽翼丰满,生出别样心思,想要将他取而代之,在佛门大兴之际登顶,借无上气运冲击巅峰之境。
犹豫再三,如来法相也是微微抬手,在胸前合十。
“前辈,贫僧只是好言提醒。”
“若是前辈不满,当可亲自前往灵山。”
“届时,贫僧定用心招待一番,亲自向前辈请罪……”
既然不能在这里出手,不如便将这“杨眉”请到灵山之中。
那里,是他的大本营。
到时候,见到这无上宝物,他就不信,灵山之上,那坐镇的准提祖师还能再次忍得住不动手。
或许,不用他出手,此人便可被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