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玉帝朝着太白金星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爱卿了!”
“你且带上朕之法旨,若是那哪吒不尊,便直接将法旨交予九霄擎天巨灵战神!”
“让他将那一支大军带回天庭!”
巨灵神好歹是自己准备培养的天庭战神。
在南天门一战之中,表现的异常英勇,应该不至于如同那哪吒一般,违背他的法旨吧?
“谨遵陛下法旨!”
太白金星躬身领命,白色的拂尘一甩,身影却在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凌霄宝殿的门口。
他这一走,仿佛带走了殿内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
不少仙官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将那口气死死憋了回去。
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队列末端,身躯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瞳孔深处的惊悸与荒谬。
陛下刚刚的法旨……真的没有问题吗?
三坛海会大神只是在花果山吃喝。
可他们一个亲眼看到,那个莽撞的巨灵神,正唾沫横飞地招呼着所有天将,让大家放开了肚皮吃,敞开了怀畅饮!
另一个更是亲耳听见,巨灵神拍着那山峦般的胸膛,对着十万天兵许下承诺,说什么一切罪责都由他巨灵神一力承担!
那个家伙,简直比三坛海会大神还要离谱百倍!
将这道法旨传下去,岂不是……
这个念头在二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掐灭。
在这个时候开口,戳破玉帝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颜面?
那不是得罪巨灵神那么简单,那是当着满天仙神的面,告诉三界至尊,您刚刚的决策,是个笑话。
这种话,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化作一滩永远不见天日的脓水比较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巨灵神,你自求多福吧。
此时,在那御座之上,玉皇大帝那双俯瞰三界的眼眸中,怒火已经退去。
他微微垂首,视线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的云海,越过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座喧嚣的妖山之上。
片刻之后,他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朕旨意。”
“令那统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整军备战!”
哪吒这条线,既然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那便需要另一颗棋子来平衡,甚至……取而代之。
共同商定的西行大计之中,这位天蓬元帅,本就是一枚早已预设好的重要棋子。
既然还尚未应劫下界,那便提前动用。
或许,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奇效。
……
与此同时,在星辰殿深处,
周玄他缓缓睁开双目,却仿佛将三界六道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太白金星去花果山了?”
“这老倌,倒是个天生的大忽悠。”
“不过,他对那猴子,倒也算仁至义尽了。”
周玄的记忆中,这太白金星两次下界诏安,虽然是西行计划的执行者,却也在客观上数次保全了孙悟空,算是个有趣的角色。
不知道,能否将对方绑定了?
大忽悠对上终极大忽悠,或许会更有意思一些。
“嗯?”
就在周玄思索着,要不要去会一会这位天庭说客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凌霄宝殿散发出的一缕法则波动。
那是一道法旨,直指天河。
周玄的眉头极轻微地挑动了一下,天蓬元帅终于要登场了么?
这天棚元帅本当为孙悟空未来的“二师弟”,亦是猪八戒的前世,是西游棋局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其跟脚传承,更是源自玄门三教中的人教一脉,根正苗红,是那太上圣人化身,太上老君座下的嫡传。
看来,玉帝已经察觉到哪吒的失控,准备动用这枚更“听话”的棋子,来敲打一下拜入自己门下的三坛海会大神了。
不过如此正好。
自己也该去见一见这位未来的净坛使者了。
想到这,周玄心意微动。
他身前的空间,如同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一般。
周玄的身影一步踏入,顺着那奔流不息的空间长河,瞬间消失在星辰殿内。
下一刻。
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的恢宏大河之上。
这条大河,横贯于九天仙界之顶,河水并非凡水,而是由亿万星辰的光辉与最精纯的仙灵之气凝聚而成,奔腾咆哮。
周玄脚下的空间之力悄然隐去,不留一丝痕迹。
他立于天河之畔,随手一挥。
点点法力光辉汇聚,一根由星光交织而成的鱼竿,凭空显化在他手中。
而后,他就这么悠然地一甩杆,似在垂钓这满河的星光,又似在垂钓那冥冥之中的命运。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星光古道上,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蹄声传来。
一名身披银色铠甲,身形魁梧威严的神将,正策马疾驰,坐下的天马踏着星辉,溅起点点流光。
那方向,不偏不倚,正当途径周玄所在的区域。
周玄并未回头。
他的眼角余光,早已捕捉到了那疾驰而来的身影。
一抹极淡的笑意,在他嘴角浮现,旋即隐去,无迹可寻。
来人,正是天蓬元帅。
刚刚领受了凌霄宝殿的法旨,正心急火燎地赶回天河水军大营,准备整点兵马。
远远地,天蓬元帅便看见了河畔那道孤绝的身影。
天蓬元帅的瞳孔微微收缩,策动天马的缰绳下意识地勒紧。
坐下的天马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嘶,四蹄刨动,溅起点点星屑流火。
他突然发现,前方那道身影明明就不远的河岸,却给他一种远在天涯,甚至隔着无穷时空的感觉。
这让天蓬元帅心底窜起一股寒意。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
只要他一眨眼,那个垂钓的年轻人,就会连同他所立足的那片河岸,一同化作泡影,彻底消失。
天蓬元帅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不过当他再睁眼时,那人依旧还在。
仿佛亘古以来便坐在那里,垂钓着这条由亿万星辰光辉汇聚而成的天河。
天棚元帅脸上的诧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身为天庭水军统帅,执掌十万天河水军,三界六道之内,有名号、有跟脚的仙神,他不敢说全部认得,却也识得十之八九。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关键的是,这里是天河!
九天仙界的水域,是他天蓬镇守的疆域!
胆敢在此地私自垂钓,这是对天规的漠视,更是对他这位天河水军元帅的挑衅!
“吁——”
天蓬元帅猛地一拉缰绳,翻身下马。
“前方乃是何方仙家?”
“此地乃天河重地,由我天河水军镇守,在此垂钓,可曾报备应允?”
他大步上前,朝着现房身影质问了起来。
而就在天蓬元帅的脚步,即将踏入周玄身周三丈范围的瞬间。
系统提示声在周玄的识海深处悄然响起。
【叮!检测到可绑定的忽悠目标:天蓬元帅!】
【是否绑定!】
“绑定!”
【叮!目标绑定成功!】
【姓名:天蓬!】
【跟脚:仙神!】
【修为:太乙金仙巅峰!】
系统面板上的信息一闪而过。
“太乙金仙巅峰嘛?玉帝倒是真舍得将其送入佛门!”
周玄无声地摇了摇头。
如此一尊根正苗红,师承人教,正值当打之年的后起之秀,未来本该在玄门与天庭的体系中大放异彩。
最终,却因为一场被刻意安排的“酒后失德”,被一撸到底,打下凡尘。
比起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天蓬的遭遇,从某种意义上说,更为凄惨。
那猴子尚能保留一身通天修为,只待时机一到,便可脱困而出。
而这位天蓬元帅,却是修为暴跌,真灵蒙昧,错投了畜生道,化作猪妖之身,在福陵山云栈洞浑噩度日。
即便最后踏上西行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功成之后,也不过得了一个“净坛使者”的虚职。
每逢佛门盛会,负责清扫祭坛供品。
何其讽刺。
周玄的沉默,在天蓬元帅眼中,成了赤裸裸的无视与蔑视。
一股怒火,从他胸膛中轰然燃起。
“哼!”
“本帅在问你话呢!”
“你莫不是个聋子?”
天蓬元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张原本威严的面庞,此刻布满了煞气。
他猛地抬手,虚空一握。
嗡!
一柄通体散发着幽光的九齿钉耙,瞬间显化在他掌中,神威凜凜,煞气冲天。
那是太上老君以神冰铁亲自锤炼,借五方五帝、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的无上仙兵。
钉耙在手,天蓬元帅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暴涨,一股属于太乙金仙巅峰的威压,不再压制,朝着周玄的背影席卷而去。
但在他眼中,周玄周身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黑洞,他释放的所有威压,都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这一下,天蓬元帅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极点。
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仙神或者妖怪,他不敢贸然动手,只能以言语和气势再度压迫。
也就在这一刻,周玄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朝着天蓬元帅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天蓬元帅的整个神魂都在剧烈颤栗。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无法言喻,无法抗拒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分崩离析。
那无形无质,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以他为中心,开始疯狂地减缓,拉长。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抬起钉耙的动作,被放慢了千倍、万倍。
那奔腾咆哮,由亿万星辉组成的壮阔大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这一片天河之水,似乎凝固了。
每一滴蕴含着星辰生灭景象的河水,都化作了一颗静止的琉璃珠,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身周的空间,也不再稳定,开始扭曲,折叠,延伸。
一种令他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无上威能,将他牢牢禁锢。
他感觉自己明明还站在原地,脚下还是那片星光古道。
但他的仙识却在疯狂示警,他已经坠入了一片隔绝了三界,超脱了六道的未知领域。
当周玄眨眼之际。
天蓬元帅的神魂剧震,像是从万丈深渊被猛地拽回了现实。
时间的停滞感消失了,奔流不息的天河重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光影,声音,乃至仙气的流动,在停滞了不知多久之后,重新灌入他的五感六识。
一种强烈的眩晕与撕裂感,从他的仙体深处涌出,让他几欲作呕。
他依旧保持着高举九齿钉耙的姿态,可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柄由太上老君亲手锻造的无上仙兵,此刻重若亿万均,压得他骨骼都在呻吟。
他眼中的世界,恢复了原样。
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一切,终究不再如同之前一般。
而他,似乎还并未真正回到天河岸边。
此刻,周玄已经收了那根由纯粹法力凝聚而成的钓竿。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打量了一下这位天河水军的统帅。
“你这小辈,好生无礼!”
“贫道不过途经此地,见此处幽静,想要垂钓一番罢了,你又何必这般领着兵器连连质问?”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怒意,也没有半分的威压。
就像一位寻常的道人,在对一个不懂事的晚辈进行着温和的斥责。
可这声音落入天蓬元帅耳中,却令他更加震撼了。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刚刚用一道目光,就将他这位太乙金仙巅峰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就在周玄声音落下的瞬间。
他身上那件看似朴实无华的万象流光袍,袍摆无风自动。
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异象,在衣袍的褶皱间,明灭不定地闪现。
天蓬元帅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一尊尊气息古老到无法追溯的洪荒神祇,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对着那道身影俯首跪拜!
他看到亿万头狰狞可怖的混沌魔神,在无尽的深渊中,朝着那个方向匍匐颤抖!
他看到了无数个纪元的人道帝王,身披龙袍,头戴冠冕,率领着麾下文武,朝着那道身影行三跪九叩之礼!
仙、神、佛、魔、妖、鬼、人……
诸天万界,无尽生灵,在不同的时空维度,以最虔诚,最卑微的姿态,向着同一个人,献上自己的忠诚与敬畏!
依旧没有法力波动。
依旧没有修为外泄。
但就是这袍袖之上若隐若现的异象,所透露出的那股至高无上,统御万象的威势,让天蓬元帅的心神,他的道心,他的一切,都在疯狂地颤栗!
这种感觉……他曾在凌霄宝殿之上,遥遥感受过。
那是玉皇大天尊,端坐于九龙宝座,接受三界朝拜时的无上威严。
不对!
眼前道人的这股气势,远比玉帝的威严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玄妙!
玉帝的威严,是天帝之威,是三界主宰之威。
而眼前这道身影所显露的,是一种超脱了天帝,凌驾于三界之上,仿佛是万道之源,众生之始的的尊贵!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感觉自己的神魂再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钳制,思维都变得迟滞,无法再继续深思下去。
看到天蓬元帅那张煞白的面孔,周玄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嗡。
那股禁锢着天蓬元帅思维与周遭空间的无形之力,瞬间消散无踪。
可天蓬元帅,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比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直觉。
只要自己此刻流露出半点敌意,甚至只是一个不敬的念头。
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道人,根本不需要动手。
仅仅一个意念,就能将他这具苦修了无数对月的仙体镇压,将他的神魂打入无尽的空间乱流,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猜测,而是他体内最本能的警示。
当啷!
那柄神威凛凛的九齿钉耙,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星光古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却恍若未闻,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甲,而后对着周玄,深深地行了一礼。
“晚辈天蓬,乃是这天河水军统帅!”
“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某位早已隐世,游荡于洪荒之外的无上大能。
这种存在的目的,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天河元帅所能揣测的。
别说是他,恐怕就算是玉皇大帝亲至,在这等存在面前,也未必能讨到好。
自己若是真的冒犯了这等禁忌大能,别说玉帝保不住自己,恐怕整个天庭都要因此惹上滔天大祸。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最低。
周玄的目光,在匍匐在地的天蓬元帅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便移开,负手而立,望向了天河的尽头。
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亿万星辰,看到了时间的彼岸。
“既如此,贫道便不与你这等小辈计较了。”
“不过一可怜的小家伙,即便贫道不责罚于你,恐怕你也将大祸临头了。”
“且去吧。”
周玄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他已经将诱饵,抛了出去。
他不信,这条已经心神失守的“鱼”,会不上钩。
大祸临头?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天蓬元帅的神魂之上。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
如果说这话的,是天庭任何一位仙神,哪怕是以前的托塔天王李靖,他都只会付之一笑,甚至会勃然大怒,呵斥对方妖言惑众。
他天蓬元帅,师承人教,身居高位,统领八万天河水师,深受玉帝信重,未来前途无量。
何来大祸?
可说出这句话的,是眼前这位神秘到了极点的无上存在!
一言,可定万古。
一语,可断未来。
由不得他不信!由不得他不惧!
天蓬元帅的脑中,无数念头疯狂闪过。
难道前辈所说的灾祸,与玉帝刚刚传下的那道,让自己整兵备战的法旨有关?
他之前隐约听闻,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似乎率领十万天兵下界去了,好像是与佛门的菩萨起了冲突。
莫非,天庭真的要与佛门全面开战?
自己身为天河水军统帅,必然是首当其冲,这的确是滔天大祸!
可不对啊!
后续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此事已经暂时平息了吗?
那又会是什么?
是下界出了什么连天庭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妖王,需要他率部出征?
可这么猜测下去,这无异于凡人揣度天意,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最终被自己的恐惧吞噬。
求生本能压倒了身为天河元帅的骄傲,压倒了对强者的敬畏。
他猛地一咬牙,再次朝着周玄行了一礼。
“不知前辈是否方便告知,到底将会有何等祸事降临?”
“晚辈,定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身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玄心中生出一丝笑意。
不过,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抬手,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挥。
前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两团玄黄之气凭空涌现,化作两个蒲团。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道韵,瞬间自那玄黄蒲团之上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总要拿出一些体现自己身份的东西来。
如此,他忽悠起对方来,将会更顺利。
天蓬元帅的瞳孔一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位前辈,随手一挥,就造出了两个蒲团?
那古老的气息,让他这位太乙金仙都感到窒息!
那蒲团上流转的玄黄之气蕴含着一缕天地之处的道韵,而那股先天玄妙之威更是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