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后院,祠堂内檀香缭绕,烛火摇曳。
中山王徐达的画像高悬正堂,画中他手持长戟,目光如炬,仿佛仍在注视着后世子孙的一举一动。
徐弘基肃立于先祖牌位前,恭敬地燃起三炷香,深深叩首。
案前供奉着一只硕大的烧鹅,这是徐家的传统,相传当年朱元璋曾赐徐达烧鹅,以示恩宠。
香案左侧,定国公徐允桢的牌位赫然在列。
徐弘基的目光落在牌位上,心中百感交集。
“靖难之变,徐家一门两国公,如今却只剩我魏国公一脉……”
两百多年前,徐增寿因支持燕王朱棣而被建文帝诛杀,朱棣登基后追封其为定国公,从此徐家一门两国公,荣耀至极。
可谁能想到,两百多年后,历史竟再次重演!
定国公徐允桢因忠于崇祯,最终满门被屠,定国公一脉就此断绝!
“先祖在上,如今朱由崧借‘靖难’之名,实则谋逆篡位,定国公一脉为护皇权已壮烈殉国!”
徐弘基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卜筶,虔诚地合十祷告:
“晚辈欲拥立桂王朱由榔为帝,匡扶社稷,还望先祖显灵,赐予明示!”
说罢,他将卜筶高高抛起!
“啪嗒——”
两片筶片落地,一阴一阳!
“圣筶!”
徐弘基大喜过望,这是大吉之兆!
他当即起身,大步走出祠堂,对早已候在外面的亲信沉声道:
“传令下去,召集南京文武,即刻商议桂王登基之事!”
尽管这些南方各省的督抚们心怀鬼胎,可是在拥立桂王登基这件事上,他们却出奇的一致!
弘武元年九月初九,紫金山南麓的明孝陵笼罩在肃杀的秋意中。神烈山碑前的石象生披着晨露,仿佛两百多年前跟随朱元璋征战的将士仍在沉默守望。
桂王朱由榔身着十二章衮冕,在徐弘基搀扶下踉跄踏上享殿台阶。这位十八岁的藩王面色苍白,腰间玉带竟松垮地多系了一孔,显然那件连夜改制的天子龙袍并不合身。
“跪——“
随着韩赞周尖锐的唱礼声,朱由榔扑通跪倒在朱元璋画像前。供案上除了太牢三牲,还摆着一份血迹斑斑的《讨逆诏》。
当徐弘基高声宣读“朱由崧僭越神器,今奉太祖遗训另立新君“时,台下文武的表情耐人寻味:
瞿式耜死死盯着徐弘基,指甲掐进掌心;那搀扶陛下之人本应该是自己。
郑芝豹则是暗自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皇帝,似乎同朱由崧相距甚远。朱由榔并非是桂王世子,所以桂王朱常瀛也没有将其当做接班人来培养,无奈张献忠攻打衡阳之时,世子同次子均意外身亡,桂王之位这才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本人其实更加看好北京城的朱由崧,可惜这江南的小朝廷给到郑家的东西实在太多.......
“请陛下受玺!“
徐弘基捧出南京守备府珍藏的传国玉玺(实为洪武年间仿制),朱由榔却突然缩手:“孤...朕手上有汗...“玉玺咣当砸在青砖上,磕掉一角。
现场死寂中,天子居然接不稳玉玺,此乃大凶之兆啊,预示着新朝不稳,众人更是为这小朝廷的前途担忧!
何腾蛟突然跪拜高呼:“天降祥瑞!此乃新朝破旧立新之兆!“
众官如梦初醒,山呼万岁的声音惊起满林寒鸦。
韩赞周则是继续大声宣读:“壬午祸乱,朱由崧不守藩王之道,贸然起兵作乱,致使京师沦陷,陛下崇祯身死。此等行径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桂王朱由榔,神宗嫡亲血脉,值此大明威亡之际,当继大统,今改元弘光......”
之后自然是大赦天下同册封功臣的重头戏。
任命魏国公徐弘基为内阁首辅总领朝政,原广西巡抚瞿式耜改任左督御史兼文渊阁大学士,出任次辅!
湖广巡抚何腾蛟升任湖广总督兼任武英殿大学士,两广总督丁魁楚晋文华殿大学士,凤阳总督朱大典加封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史可法加封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侯恂为中极殿大学士。
弘光朝的内阁名义上为七人,实际上何腾蛟同丁魁楚做为封疆大吏只是遥领。
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
加封平贼将军左良玉为宁南侯兼襄阳大都督,福建总兵郑芝龙为靖海侯兼福建总督,晋徐州总兵刘良佐为广昌伯,庐州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
很显然魏国公徐弘基对于手握实权的湖广总督何腾蛟以及两广总督丁魁楚以及手握兵权的左良玉、郑芝龙等人进行了大肆的封赏和拉拢。
就连在淮河前线的总兵刘良佐同黄得功也赐予了伯爵。
对于野心勃勃的瞿式耜,徐弘基也大度的给予了次辅的殊荣。
反正南京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瞿式耜一个光杆次辅也掀不起啥大浪,算是对桂王一系的让步!
朱由榔在南京称帝的消息,很快便传向了大明的五京十三省。
众臣得到消息后皆是气愤不已,唯独朱由崧心十分淡定,对于徐弘基的那些小动作,他一清二楚,锦衣卫早就已经向自己奏报了!
之所以没有提前阻止,是因为他同样需要有人将南方的隐患全部集中起来,自己才好一劳永逸!
大明的北方同南方截然不同。
北方诸省的土地大部分掌控在各路藩王手中,只要解决好藩王问题,朝廷便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住土地。
这也是朝廷的“廉租田”政策得以迅速推广的原因。
可南方的土地绝大部分是掌控在各路士绅手中的,不少还是官绅。比如嘉靖朝的首辅徐阶,自己在松江等地就拥有良田20万亩!
前朝的首辅周延儒等人皆是江南大户,手中掌控着不少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