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仙官蹲在地上捡酒壶时,手指还在发抖。
他望着石墙上那道比天条还灼眼的告示,喉结动了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不交罚金,云路不通\",底下还画了只憨态可掬的熊爪印,活像山民贴的招租广告。
\"报——\"小仙童跌跌撞撞冲进巡守司,\"西王母的贺寿队堵在三十里外,说再不通路就要把鹤车停到斗牛宫门口!\"仙官手一松,刚捡起来的酒壶又\"当啷\"砸在脚背上。
他捂着脚趾蹦了两蹦,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梵音——竟是佛门的讲经法会队伍也堵在云头,十八罗汉的紫金钵盂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这动静到底闹上了凌霄殿。
玉帝正端着茶盏听金母说蟠桃园新熟的桃子,忽有仙官连滚带爬跪到阶前:\"启禀陛下,南天门云路堵了三日,西王母贺寿、佛门讲经......全卡那儿了!\"
\"荒唐!\"玉帝拍案,茶盏\"啪\"地碎在蟠龙柱上,\"不过是个小小山神,也敢私设关卡?
传旨,让雷部劈了那告示!\"
\"陛下且慢。\"莲花台上的普贤菩萨忽然开口,金莲在脚下缓缓绽放,\"南天门属'跨界服务枢纽',依不周山新颁的《三界服务公约》,违约方未结清'骚扰罚金'前,守约方可冻结服务权限。\"他指尖轻点,半空中浮现金光流转的文书,\"那玉面夫人如今是信用偿付总局主官,这冻结令......合法。\"
玉帝的龙须都气歪了半寸。
他盯着那文书看了半日,到底泄了气:\"传文官去不周山,带三百坛蜜罐......再备篇道歉文书。\"
此时的不周山,安燠正趴在案上拨算盘。
程砚刚从地底下钻出来,发间还沾着荧光虫,凑过来瞅她算盘珠子:\"三百坛蜜?
够酿半年蜂蜜桂花膏了。\"
\"不止。\"安燠指尖在账本上划过,金箔字闪着狡黠的光,\"他们要赎的不只是云路,是面子。\"她抬眼时眸中带笑,\"等会儿文官来了,你记得躲屏风后——别把人家吓着。\"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清咳声。
穿绯色官服的文曲星抱着蜜罐跨进来,额角还挂着汗:\"玉面夫人,这是三百坛百花蜜,另有道歉文书......\"他瞥见案上摊开的《三界服务公约》,喉结动了动,\"还请通融。\"
安燠翻着文书,忽然\"啪\"地合上:\"通行可恢复,但需派驻一名仲裁观察员。\"她转头冲屏风后招了招手,\"程砚,你去。\"
屏风后传来\"咚\"的一声——程砚撞翻了放蜜罐的架子。
他挠着后脑勺走出来,九齿钉耙扛在肩头,熊耳上的荧光虫扑棱棱飞起来,在文曲星头顶绕了个圈。
文曲星盯着他腰间挂的杏核串,突然想起传闻里说这山神能烧穿三十里阴司路,后背顿时沁出冷汗。
\"成嘞。\"程砚咧嘴笑,钉耙往肩头一扛就往外走,路过安燠时悄悄挤了挤眼。
他爪心暗扣的杏核泛着微光——这是地脉真言的\"根种\",等埋进天门基石里,往后南天门的地脉动向,可就全在不周山的算盘珠子上了。
南天门的日子过得比程砚想象中舒坦。
他每日蹲在角落啃山杏饼,看小仙童抱着断了毛的扫帚凑过来:\"程山神,能帮修修不?\"他就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片,三两下把扫帚扎得结结实实。
轮休的天兵拍他肩膀:\"老程,替我值半班?\"他应得爽快,钉耙往地上一戳,往石墩上一坐,活像块会动的熊皮坐垫。
天庭上下都笑他\"山神当久了,想升仙班\"。
只有程砚自己知道,每替天兵值一班岗,指尖的杏核就往基石里钻一分。
第七日夜里,他蹲在通灵柱下啃最后半块饼,月光顺着柱身爬下来,照得杏核上的纹路清晰如星图。
他假装伸懒腰,爪心轻轻一按——
\"程大哥!\"小仙童举着糖葫芦跑过来,\"巡守司大人说你今日值岗辛苦,赏的!\"程砚手忙脚乱收起杏核,接过糖葫芦时耳尖发红:\"咳,就放这儿......\"他指了指脚边的基石缝,\"等明儿再吃。\"
与此同时,不周山的洞外挤得水泄不通。
残庙野神扛着破碗,土地公举着半柱残香,全围在案前盯着安燠新写的告示:\"愿核期货?
投半颗愿核,三年后兑显形七日,或换程砚特供蜜?\"
\"真能换蜜?\"山神庙的老神吸了吸鼻子,\"我那儿的山民总忘上供,攒半颗愿核倒不难。\"
安燠拨动算盘,账本自动翻页,金箔字如流水般涌出:\"以不周山家纹为担保,童叟无欺。\"她抬眼时,见程砚送的蜜罐在案头泛着金光,忽然笑出声——这哪是信仰投资,分明是把愿核变成了能揣进兜里的甜。
第七日的月光爬上南天门通灵柱时,程砚蹲在柱下打了个哈欠。
他摸出脚边的糖葫芦,却在基石缝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颗杏核,不知何时已裂开条细缝,露出点淡青色的芽。
他盯着那芽看了会儿,突然咧嘴笑了,把糖葫芦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嘟囔:\"明儿该给媳妇儿说,南天门的地脉......甜得很。\"不周山玉衡殿的护灵碑在寅时三刻突然震颤。
安燠正裹着程砚织的熊毛毯子打盹,算盘珠子还卡在\"愿核期货\"的收益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