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贯穿老参胸膛的瞬间,安燠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裂隙里的闷响。
那根原本缠着苏婉儿手腕的银链不知何时倒转了方向,尖端扎进老参后心,从他佝偻的胸口穿出,还挂着几缕暗紫色的妖血。
可这老头没像寻常精怪那样瘫软下去,反而直起了腰杆——他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皮肤变得半透明,能隐约看见底下青黑色的脉络,唯独有双眼睛亮得瘆人,蓝汪汪的光在瞳孔里打着转,像两盏浸了水的鬼火。
“原来如此……我才是那个……真正的钥匙。”老参的声音像破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
他枯瘦的手指抬起,竟去摸胸口的锁链,指甲刮过金属的刺啦声让安燠后颈的狐毛都炸了起来。
“你说什么?”安燠往前跨了半步,尾巴尖不受控制地绷直。
她想起三天前老参还蹲在她洞府门口,举着参须骂她偷了他晒的枸杞干——当时她用定身桃把他定在桃树上,他骂骂咧咧了半夜,最后还是程砚爬树给他摘了串野葡萄才哄好。
谁能想到这爱记仇的老东西,此刻眼里的光比她用《睡仙诀》修炼百年的内丹还灼人?
手腕突然被拽得生疼。
程砚的手掌像块热铁,隔着她的狐裘都能烙进骨头里。
她抬头正撞进熊妖泛红的眼尾——他平时总眯着的圆眼睛此刻瞪得滚圆,熊耳直愣愣竖起来,连耳尖的绒毛都在发抖:“小燠你疯了?没看他身上的黑气跟烧红的炭似的?”他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钉耙不知何时攥在手里,齿尖泛着冷光,“要问也等我先把这破链子砸断——”
“砸断?”苏婉儿的冷笑像片碎冰,顺着风刮过来。
安燠这才注意到,那女子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病态的红,断裂的银链碎片在她脚边冒着青烟,“你以为他是被操控的棋子?”她踩着碎链走过来,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老参沾血的鞋尖,“他早知道自己是‘命契容器’,只是为了妖族翻身,才甘愿当这祭品。”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老参凹陷的脸颊。
老参的身体猛地一震,蓝光大盛,竟顺着她的指尖爬上了她的手腕。
安燠看见苏婉儿腕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之前被银链勒出的血痕正在消失,反倒是老参的脖颈处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像某种被封印的符咒。
“对吧?”苏婉儿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在哄睡熟的孩子。
她的拇指摩挲着老参颤巍巍的眼皮,“你攒了五百年的灵血,偷了昆仑山的命契残卷,甚至故意被我抓住……不就是想让这锁链贯穿你的命门,把‘钥匙’引出来?”
安燠感觉怀里的玉牌烫得厉害。
她想起系统今天的签到提示——“命运交织处”,原来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地方,是老参的血、苏婉儿的泪,还有她藏在狐毛里的玉牌,在这裂隙口织成的网。
她偷偷攥住程砚的衣角,能摸到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硬石板——这熊妖表面装得镇定,手心里全是汗,把她的狐狸爪子都焐湿了。
老参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安燠颈间晃动的玉牌,蓝汪汪的眼睛里突然漫上雾气。
安燠想起小时候在青丘见过的老狐仙,临终前也是这样看着她,仿佛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塞进眼神里。
“小燠……”老参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他胸口的锁链发出“嗡嗡”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你颈间的玉牌……是青丘狐帝的信物吧?当年我在昆仑山药园当守卫时,见过他一面……”他的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来,指向安燠,“那玉牌里封着的,是解开命契共生之谜的……”
“老参!”苏婉儿突然厉喝。
她的指尖掐进老参的脸颊,指甲盖都泛了白,“你答应过不说这些的!”
老参却像没听见。
他的目光穿过安燠,落在她身后的程砚身上,忽然笑了:“熊娃子,你护着小燠的样子……倒像极了当年守山大神护着狐帝的模样。”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皮肤几乎透明得能看见底下跳动的幽蓝火焰,“记住了……命契共生者不是谁绑定谁,是……”
裂隙里传来轰然巨响。
安燠感觉脚下的土地猛地一震,程砚立刻把她整个人捞进怀里,钉耙在头顶划出半道银弧。
等震动平息,她抬头去看老参,却见那老头的身体正在消散——不是普通的精怪化灰,而是像春雪落在热水里,连渣都不剩,只余下胸口那截锁链,还沾着半滴幽蓝的血珠。
苏婉儿突然跪了下去。
她攥住那截锁链,指节发白,眼泪砸在碎链上,溅起细小的黑雾:“你明明说过……等事成了,要我带你回长白山看人参花的……”
安燠的玉牌突然烫得灼人。
她摸出玉牌,发现背面多了道细纹——和老参临终前眼里映出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程砚的熊耳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夫人?你手在抖。”
“程砚。”安燠把脸埋进他胸前的粗布衣裳里,能闻到熟悉的桂花蜜味,“老参刚才说‘命契共生者不是谁绑定谁’……你说,是不是我们之前都想错了?”她的尾巴悄悄绕住他的腰,像小时候抱着狐裘被角求安全感那样,“还有他说的‘钥匙’,会不会是……”
“管他什么钥匙锁头。”程砚把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乱跳,“大不了我扛着这耙子,把所有阴谋诡计都砸个稀巴烂。”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尖,“只要你在我怀里,天塌了我给你扛着。”
裂隙深处又传来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