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蔫巴巴的根茎陡然拔高三寸,参须上的红刺根根竖起,连叶尖都泛着妖力暴走的紫:\"所以你们就是为了封锁一个疯子,牺牲整个妖族?\"他的声音不再是从前慢悠悠的沙哑,倒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带着破音的尖锐,\"三百年前我守昆仑药园时,见你们拿青丘小狐当试药童;五十年前北地雪狼族被屠,说是'命数该绝'——合着全是给那个疯预言师填坑?\"
程砚的钉耙在掌心攥得发烫。
他能感觉到老参藤蔓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像要把骨头捏碎。
转头看安燠,她狐尾尖正一圈圈绞着他坎肩的绒毛,显然也在强压情绪。
他悄悄用拇指蹭了蹭她虎口的薄茧——那是上次她非说要亲手剥栗子给他做蜜饯留下的,现在这茧子倒成了安抚彼此的暗号。
命书官残魂的身形在老参的妖力震荡中忽明忽暗,像被风吹的烛火。
他望着老参炸开的红雾,枯瘦的手指虚按两下,却连风都拢不住:\"九幽之门一旦开启,不只是妖族,三界都将陷入混乱。\"他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峭,倒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老学究,\"三十万年前封九渊算出,唯有以妖族精血为引,才能将那疯魔永远锁在九幽。我们只能选择牺牲一部分,以保全整体......\"他的目光突然凝在安燠眉心的金线上,\"你体内有青丘遗脉,又与命契有牵连——你愿意成为新的命书官吗?\"
安燠的金线\"嗡\"地弹起三寸高,在她指尖绕成小蛇形状。
她盯着命书官残魂泛着幽蓝的眼,忽然笑了,梨涡却没像往常那样漾开:\"你们要的不是命书官,是要一个替你们背锅的'观命者'吧?\"她想起前世闺蜜举着银锁时,锁上\"天机\"二字映着月光的冷,想起系统提示音在她被推下乱葬岗时突然响起——原来所谓\"天命\",不过是一群人躲在幕后,把别人的命当算盘珠子拨。
程砚的熊耳在头顶抖了抖。
他能闻到安燠发间玉簪子的淡淡檀香——那支被系统惩罚掉又自己跑回来的簪子,此刻正别在她狐耳后,像朵蔫了又开的花。
他把钉耙往地上一杵,挡在她身前半步:”夫人的命,轮得到谁来算?\"他守山印的金光从掌心漫开,裹住两人交握的手,\"再说了,她要是当什么命书官......\"他低头看安燠,见她眼睛亮得像刚偷到鸡的狐狸,\"估计能把命书翻个底朝天,再拿红笔把破规矩全圈了。\"
老参的藤蔓突然\"唰\"地抽向半空中的契约绢帛。
那红刺擦着命书官残魂的衣角划过,在绢帛上刮出道焦黑的痕迹:\"当年我守药园时,有个小仙童偷摘人参果,我追了他三千里;现在你们偷了整个妖族的命......\"他的根茎猛地扎进地面,紫霄宫的青石板\"咔\"地裂开蛛网纹,\"我追你们三万年!\"
命书官残魂的身影又淡了几分。
他望着老参暴起的妖力,忽然低笑一声:\"你以为封九渊真被逐出师门?
他早把自己炼成了......\"话音未落,安燠眉心的金线突然刺痛,她眼前闪过片段——血月之下,一座倒悬的楼阁里,有人对着命书大笑,银锁上的\"天机\"二字正滴着血。
\"够了。\"安燠打断他的话。
她抽回被程砚攥着的手,指尖抚过他钉耙上的齿痕——那是上次他为她挡雷时劈出来的。
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里\"叮\"地响起:【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触发隐藏签到:'怒发冲冠',奖励:洞察术(可看破伪装命数三刻)。】她勾了勾唇角,对着命书官残魂扬了扬下巴,\"我阿娘说过,青丘狐族的骨头,是拿烈酒泡大的——想让我当泥?\"她狐尾一甩,带起一阵风卷走半空中的契约绢帛,\"先问过我家程砚的钉耙答不答应。\"
程砚立刻把钉耙往肩上一扛,熊毛坎肩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揣着的半块桂花糕——那是今早安燠非说\"扛梯子得垫肚子\"硬塞给他的。
他冲安燠挤挤眼:\"夫人说掀摊子,咱就掀;夫人说砸招牌,咱就砸。\"他顿了顿,又挠挠头,\"不过砸完......\"他指了指怀里鼓囊囊的红果串,\"老参的果子还没吃完呢。\"
老参的藤蔓突然蔫了半截。
他瞅瞅程砚怀里的红果串,又瞅瞅安燠手里的契约绢帛,参须抖了抖:\"那串最甜的留着......等掀完摊子再吃。\"
命书官残魂的面容突然骤变。
他望着紫霄宫穹顶裂开的缝隙,那里渗出的腐臭突然浓重十倍,连空气都泛着青灰色。
他张了张嘴,却只来得及说出半句:\"小心......\"便彻底散成了光点。
\"轰——\"
紫霄宫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有座山被拦腰斩断。
程砚立刻把安燠护进怀里,钉耙在头顶划出金光屏障。
安燠抬头,见穹顶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墙壁上的镇妖符文扭曲成蛇形,连青石板都在往下掉碎屑。
老参的藤蔓\"唰\"地缠住两人脚踝,把他们往旁边拽了三步——那里的地面正裂开一道指宽的缝,隐约能看见底下翻涌的黑雾。
\"程砚。\"安燠贴着他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得像打鼓。
她摸出怀里的契约绢帛,见那血印正在渗出黑丝,\"那声音......\"
\"像封印碎了。\"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守山印的金光更盛了几分,\"别怕,我在。\"
老参的藤蔓突然簌簌发抖。
他望着越来越大的裂痕,参须上的红刺根根竖起:\"那黑雾......\"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是疯魔的怨气。\"
紫霄宫的震动突然加剧。
安燠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往下沉,程砚的坎肩蹭得她鼻尖发痒——那上面还沾着今早她蹭的蜜渍。
她望着穹顶漏下的天光,突然笑了:\"程砚。\"
\"嗯?\"
\"等会要是真掀了天机阁......\"她勾住他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记得给我留块招牌当镇宅石。\"
程砚的熊耳\"唰\"地红到根。
他拍了拍她后背,掌心的守山印烫得像团火:\"留两块。\"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一块刻'程府',一块刻'安宅'。\"
紫霄宫的墙壁发出最后一声呻吟。
符文彻底断裂的瞬间,安燠看见黑雾里有双猩红的眼睛一闪而过——那眼睛里的疯狂,比前世闺蜜举着银锁时更盛十倍。
她攥紧程砚的手,金线在指尖跃跃欲试。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检测到宿主即将开启新地图,触发签到:'破局者',奖励:待解锁......\"
而在他们脚下,裂痕正以令人胆寒的速度扩大,仿佛要把整座紫霄宫都吞进那团黑雾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