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之战的余威未散,盖聂抱着天明,借着暮色掩护快步穿行于林间。渊虹剑归鞘时仍在轻颤,方才沈异那举重若轻的一招,如烙印般刻在他心头——那绝非寻常武学,更似某种融合了天地气机的至高境界,比鬼谷子的纵横之术,更添了几分孤高莫测。
“盖聂先生,那个叫沈异的人,好厉害啊!”天明从他怀中探出头,大眼睛里满是惊叹,“他好像轻轻一动,那些坏人就都倒下了!”
盖聂脚步微顿,抬手拭去额角冷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他的实力,已超出当世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他想起卫庄那句“鬼谷子师兄”,心中疑窦丛生,“纵横家的传承从未提及有这位前辈,他的身世,恐怕不简单。”
天明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盖聂的衣襟:“那他是好人吗?”
盖聂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好说。他出手相救,却未留片言,立场成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出现,已让这天下棋局,变得更加复杂。”
两人一路向西,目标是墨家设在桑海之滨的隐秘据点。而另一边,赤练带着残存的逆流沙成员,狼狈地回到了卫庄所在的山顶。
“卫庄大人,属下无能,未能活捉荆天明。”赤练单膝跪地,红衣上沾着尘土与血迹,语气带着几分不甘,“那沈异突然出现,实力深不可测,隐蝠已重伤昏迷。”
卫庄缓缓转身,紫眸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目光掠过赤练,最终落在密林深处沈异消失的方向:“我看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孤影术,果然名不虚传。”
“孤影术?”赤练抬头,眼中满是疑惑。
“那是传闻中鬼谷子师兄的独门武学。”卫庄指尖摩挲着鲨齿剑的纹路,眸色深沉,“早年曾听闻,鬼谷子入门前,纵横家已有一位天纵奇才,悟透纵横本源后自创此术,却因不明原因叛离师门,从此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竟是沈异。”
赤练心头一震:“如此说来,他的辈分,比鬼谷子还高?”
“不仅如此。”卫庄冷笑一声,“鬼谷子毕生都以超越这位师兄为执念,当年争夺纵横掌门之位,恐怕也与此人有关。”他顿了顿,紫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传令下去,全力追查沈异的踪迹。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立场,他的目的,还有他那孤影术的破绽。”
“是。”赤练应声起身,望着卫庄挺拔的背影,心中暗忖:这位沈异先生,竟能让素来心高气傲的卫庄大人如此在意,甚至生出执念,当真不简单。
与此同时,咸阳宫深处,灯火通明。
李斯手持密报,躬身站在大殿中央,神色恭敬:“陛下,据影密卫回报,云梦泽寒林之中,出现一名神秘男子,单名一个异字,以诡异武学重创逆流沙,救下盖聂与荆天明。”
龙椅之上,嬴政身着玄色龙袍,面容隐在阴影中,只一双眸子锐利如鹰:“沈异?”他缓缓重复这个名字,指尖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朕倒是想起,早年曾有术士进言,称纵横家有一绝世奇才,若能为大秦所用,可安天下;若为敌,则是心腹大患。莫非,便是此人?”
“陛下英明。”李斯躬身道,“据进一步探查,此人疑似鬼谷子的师兄,辈分极高,实力深不可测。卫庄已下令追查其踪迹,阴阳家那边,月神大人也通过星象窥探,却遭反噬,称其身上有与苍龙七宿相关的气息。”
“苍龙七宿?”嬴政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前倾身体,“又是这个秘密。”他沉吟片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斯,传朕旨意,命星魂即刻前往桑海,务必查明沈异的底细。若能拉拢,许以天下供奉之位,享无边富贵;若不能……”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则设法控制,若控制不成,便除之而后快。如此人物,绝不能为六国余孽所用。”
“臣遵旨。”李斯应声退下,大殿内只剩下嬴政的身影,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低声呢喃:“沈异……不管你是谁,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夜色渐浓,桑海之滨的官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正缓缓前行。车帘微动,露出沈异清隽的侧脸,他闭目养神,月白长衫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与周遭的黑暗隔绝开来。
驾车的是一名面容憨厚的农夫,实则是墨家安排接应盖聂的弟子。他偶尔偷瞥车中的沈异,心中满是好奇——这位先生是今日午后突然出现在官道旁的,只说要去桑海,愿付重金乘车。他虽不知沈异的身份,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沈异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眼,眸中寒潭般的冷意让农夫心头一颤,连忙收回视线,专心驾车。
“墨家的人,倒是越来越不懂得隐藏了。”沈异轻声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农夫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问道:“先……先生,您说什么?”
沈异没有回应,目光望向车窗外掠过的夜色,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他并非刻意要与墨家同行,只是桑海之地,不仅有墨家据点,更有阴阳家布下的暗棋,以及……他当年留下的一点旧物。
“苍龙七宿的秘密,终究还是引来了这么多人。”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敲击着车厢,节奏缓慢而规律,“鬼谷子,嬴政,还有那些百家弟子……这场棋局,或许真的能让我无趣的岁月,添几分色彩。”
马车行至一处渡口,河面波光粼粼,远处桑海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沈异起身,丢下一锭金子,便径直向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