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结束后,李孝信整理着录音和笔记,久久没有说话。
崔景异站起身,温和地道别:“辛苦李社长了。希望我的回答对专题有帮助。”他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如果后续需要补充采访,或者李社长有什么想了解的,随时可以找我。毕竟……”他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浅笑,“能这样开诚布公地聊这些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他再次强调了“开诚布公”和“机会不多”,进一步巩固了自己“被迫伪装”的形象。
离开新闻社活动室,崔景异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恢复了一片冰封的平静。他知道,刚才的表演起效果了。李孝信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犹豫和探究,而不是单纯的审视。
让观察者产生共情,是操控其判断的第一步。
几天后,专题的初步构思需要在学生会例会上进行简报。李孝信和崔景异都出席了会议。当李孝信阐述到计划中对几位核心继承者进行深度跟拍和访谈时,学生会内部出现了一些争议,主要是关于隐私和尺度问题。
崔景异在关键时刻发言了,他支持李孝信的方案,语气平和却有力:“我认为李社长的专业性和分寸感值得信任。这个专题的意义,恰恰在于突破表面的光环,展现更真实、更立体的我们。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一面,又如何期望外界的理解?”他巧妙地将“真实”这个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议题,提升到了集体高度。
他的发言有理有据,最终说服了大多数委员。李孝信看向他,目光复杂。崔景异则回以一个鼓励和支持的微笑。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刚才,谢谢你支持。”李孝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少了几分疏离。
“我只是说了我认为正确的话。”崔景异笑了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状似无意地说,“而且,能和孝信哥一起完成这个有挑战性的专题,我觉得是件很有意义的事。”他自然而然地换了更亲近的称呼。
李孝信微微一怔,没有立刻纠正这个称呼。
崔景异拿起公文包,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时候,真的挺累的。希望这个专题,最后呈现出来的,能是某种意义上的‘真实’吧。”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孝信独自站在会议室里,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味着崔景异最后那句话,以及那句自然而然的“孝信哥”。理智仍在警告他,但这步步为营的接近,这恰到好处流露的脆弱和坦诚,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正在将他慢慢笼罩。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观察者,似乎也正慢慢地,成为了被观察、被引导的对象。而这种感觉,竟然并不全然让人抗拒。
崔景异走在回宙斯酒店的路上,夜风拂面。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持续的关注。李孝信这块坚冰,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