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指尖还停在眉心,院中那滴血已渗进青石缝隙,像一粒被压碎的朱砂。
他收回手,转身往东厢走。脚步虚浮,肩上的伤随着呼吸一跳一跳地扯着神经,但他没停下。徐凤年跟上来,低声问:“现在就查?”
“等不了。”谢无妄头也不回,“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找替罪羊,正好让他们继续演。”
东厢静院早已清空下人,只剩一个老仆每日送药,连门槛都被换了新木——防的是隔墙有耳。谢无妄推门进去,反手将一枚铜钱卡在门缝,这是暗号,表示屋内有人议事,不得靠近。
他坐到案前,掀开袖口,露出右眼缠着的布条。裂纹仍在,混沌之瞳尚未恢复,但系统007的微光在玉佩上一闪而过,一行小字浮现:【战前七日巡更记录已调取完毕,三名目标出入路径对比完成】。
“孙铁柱。”谢无妄念出名字,手指点向纸上一条偏移的路线,“子时绕道药房后巷,停留四分十三秒。正常巡查不该走那儿,更不会停这么久。”
徐凤年皱眉:“可这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只是……解手?”
“解手不需要避开巡逻灯影,也不会特意踩着排水沟边缘走。”谢无妄冷笑,“他在躲监控视角。”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铜钱微微震动了一下,没人推门。
“是亲卫队的人。”徐凤年低声道,“应该是来报信的——你要求的‘重审战备流程’谈话,已经安排好了,从副传令官开始,最后轮到孙铁柱。”
“很好。”谢无妄闭了闭眼,“你去主持前两人,我藏在偏厅隔间。记住,别逼太紧,让他们觉得我们在瞎查。”
徐凤年点头出门。
半个时辰后,脚步再次响起。
这次是单独一人,步伐沉稳,落地无声,像是习惯隐藏自己存在的人。门开了一线,那人走进来,身披黑甲,左颊一道旧疤横贯颧骨,目光平直,站定后抱拳行礼:“属下孙铁柱,奉命前来复核军令传递流程。”
谢无妄躲在屏风后,右眼虽蒙着布,却仍能感知到一股细微的波动——那是白切黑领域的被动触发。对方黑化值未超标,但体内有某种外力压制着本性,像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他没动,也没出声。
徐凤年坐在主位,语气平淡:“昨夜战报重审,发现几处疑点。比如,赵五斤传递的那份西线敌情,是你亲手交给他带出营区的?”
“是。”孙铁柱答得干脆,“当时您父亲正在批阅奏折,我按惯例将签发令交予前线传令兵。”
“可据马夫说,那晚你去过马厩查夜巡簿?”徐凤年漫不经心地翻着卷宗,“怎么,账目出了问题?”
“没有。”孙铁柱顿了顿,“只是例行检查,确认无遗漏。”
“哦?”徐凤年抬眼,“那你记得赵五斤穿什么鞋吗?”
空气凝了一瞬。
孙铁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属下……未曾留意。”
“他左脚靴底缺了一块皮,走路微跛。”徐凤年语气依旧轻松,“你亲手交令,照理该看清他的步态才对。”
“战场混乱,细节记不清也正常。”孙铁柱声音不变,但袖口微微鼓起,像是握紧了什么。
就在这时,谢无妄缓缓走出屏风。
他脚步缓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肩伤撕扯着筋骨,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看着孙铁柱。
“你说得对。”谢无妄开口,“记不清很正常。可你不该说‘未曾留意’。”
孙铁柱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因为——”谢无妄逼近一步,“你根本没见过他。那晚你在药房后巷,和一个戴斗篷的人交换了东西。不是军令,是符箓残片。你把它塞进了赵五斤的水囊,对吧?”
“我没有!”孙铁柱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下,“大人这是污蔑!我三代从军,忠心可鉴!若怀疑我,大可搜魂验誓!”
“不必。”谢无妄摇头,“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