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去沟通。”陆信接口道,“我把实际情况跟供销社李主任说明白,这是被迫无奈之举,但保证质量和交货时间。李主任是明白人,应该能理解。”
思路一打开,办法就多了起来。王老五提议,可以让几个信得过的、家里院子大的社员作为临时集中点,小批量汇总产品,减少春苗娘她们跑腿的辛苦。赵老憨则表示,他去跟关系好的生产队长沟通,确保分散干活期间,藤条等原料的供应不被卡脖子。
一场危机,在众人的集思广益下,似乎找到了迂回前进的道路。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灵活应变的力量。
等众人散去,屋里只剩下苏宁和陆信。煤油灯下,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却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疲惫后的坚定。
“省协会的信,我寄出去了。”苏宁轻声道,“吴理事是明白人,希望能起到作用。”
陆信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石古镇那边……”
“春苗守着,没问题。供销社渠道稳住了,就是最大的后方。”苏宁看着他,“现在关键是挺过这一关。马魁和郑干事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我知道。”陆信眼神冰冷,“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把合作社正规化的事情办成!我已经把修改好的章程和情况说明递到公社了,这次,我看他们还能找出什么理由压着!”
正面硬杠的渠道要走,分散生产的策略要执行,上层路线的努力也不能停。三管齐下,这是他们在绝境中能想到的全部办法。
第二天,槐花村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表面上,被查封的作坊冷冷清清,红纸封条刺目地贴着。但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院子里,妇女们三五成群,或坐或蹲,手中藤条翻飞,熟悉的编织场景以另一种形式复苏了。孩子们帮忙传递着材料,男人们在下工后也搭把手,整个村子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无声的草编工厂。
马魁很快发现了这种“阳奉阴违”,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他总不能派人在每家每户门口都贴上封条。郑干事那边也暂时没了动静,似乎也在观望,或者被省协会的名头暂时唬住。
分散生产虽然增加了管理难度,但也意外地促进了社员之间的交流和学习。手艺好的主动帮助生疏的,新的花样和技巧在私下传播得更快。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抗争命运而形成的凝聚力,在悄然生长。
几天后,陆信从公社带回消息,合作社的章程备案申请,公社方面虽然没有立刻批准,但也没有直接驳回,态度暧昧,只说“需要研究研究”。
而这期间,苏宁改良的那台被查封的机器,虽然静默着,却像一颗希望的种子,深深埋在了每个社员心里。大家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只有掌握更好的技术,拥有更稳固的制度,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查封的危机,暂时被以一种坚韧而灵活的方式顶住了。但苏宁和陆信都明白,这仅仅是喘息之机。马魁的嫉恨,郑干事代表的僵化思维,以及那个更深层次的“异常重生者”的威胁,都远未消除。
然而,经过这次风雨,槐花村草编合作社的根基,似乎变得更加扎实了。因为这一次,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几间砖房和一台机器,更是那份靠自己双手开创未来的、永不屈服的人心。路,还在脚下,而且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