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南烁捏着信纸,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允堂会选择这条绝路。那地方黄沙漫天,盗匪横行,部落间征战不休,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何去得?这简直是无异于自杀!
他原本计划,只要允堂东去,他便可派精锐接应,即便与其他势力发生冲突,也要将他护在羽翼之下回宫再算。
可若真是去往西域……他的势力在那里影响甚微,鞭长莫及。
“传令!”南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让‘沙狐’带一队人,立刻启程,潜入西域,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十五皇子!告诉他,活的,我要见到活的十五皇子!”
沙狐是南烁麾下最擅长在复杂地域执行秘密任务的将领,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人选了。
允堂的西行之路,比预想的更为艰难。他按照阿青的指引,在废弃的山神庙歇了一夜,庙宇残破,神像蒙尘,夜风穿过破洞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不敢生火,就着冷水啃了几口硬邦邦的干粮,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次日,允堂混入一队前往陇西的驮马帮,扮作投亲的落魄书生,用身上仅存的散碎银子支付了微薄的路费。
驮马帮走的是崎岖山道,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允堂混在队伍中间,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同行的多是些粗豪的汉子,身上带着汗味和烟草的气息,谈论着皮毛、药材的行情,偶尔夹杂着些粗俗的笑话。
允堂沉默地听着,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越过陇山,景象逐渐荒凉。
黄土高原上沟壑纵横,植被稀疏,风沙也大了起来。
允堂的干粮很快见底,水囊也时常告急。
嘴唇干渴开裂,肩胛的旧伤在颠簸和马匹的汗味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离开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在一处边境隘口,盘查果然严密了许多。
官兵拿着画像,仔细核对过往行人的面貌。
允堂心中紧张,手心沁出冷汗。刻意弄乱了头发,在脸上抹了些尘土,弓着背,混在驮马帮的人群里。
许是允堂伪装得不错,还是那画像与他此刻憔悴狼狈的形象相差甚远,官兵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并未停留。
顺利通过隘口,意味着自己正式离开了朝廷直接控制的核心区域,进入了陇西地界。
这里汉胡杂处,风俗迥异,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粗犷、自由的气息。
允堂按照之前打听到的,找到一支准备前往西域的大商队,名为“瀚海驼铃”。商队首领是个面色黝黑、眼神精明的中年胡商,名叫萨比尔。
“想去西域?”萨比尔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落魄,但眉宇间仍难掩清贵之气的年轻人。
“路上可不太平,沙漠里的狼,比山里的更凶,还有神出鬼没的马贼。价钱可不便宜,而且,路上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允堂将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件——一枚用来束发的青玉簪递了过去。
“我只剩这个,够吗?”
萨比尔接过玉簪,对着光看了看成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点头。
“够你一个人的路费了。不过,小子,到了地方,是福是祸,就看长生天保佑了。”他拍了拍允堂的肩膀,力道不轻。“去后面找口粮,自己领点水和干粮,明天天亮出发。”
允堂道了谢,走向商队后方。
那里堆满了货物,骆驼们安静地跪伏在地,反刍着草料。
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那里,有汉人伙计,有西域的驼夫,有面容深邃的武士,还有几个和他一样,付钱搭队的独行客。
允堂找了个角落坐下,接过分配给自己的那一小袋糌粑和皮水囊,看着远处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将天空和广袤的戈壁染成一片壮丽的血红。
西行的路,才刚刚开始。
身后的追兵或许正在逼近,前方的西域充满未知,但此刻,望着这苍茫天地,允堂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决然。
他逃离的不仅是宫廷,更是过去那个被身份和责任算计束缚的南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