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停歇后,诰京迎来了几日罕见的晴空。
允堂腕间的旧痛在干燥的天气里稍缓,但身体的衰败并未停止,咳嗽发作得愈发频繁剧烈。
他不能再等了。
允堂目光越过庭院里凋零的花木,落在那些每日定时出入、负责运送物资的低阶内侍和工匠身上。他们的衣着朴素,举止谨慎,守卫对他们的盘查,远不如对官员和皇子们那般严苛森然。
——或许,唯一的破局之处,就藏在这些最不起眼的尘埃里。
允堂不再耗费心力去记忆宫墙布局。转而,他开始留意内务府派来送炭火、补窗纸的杂役,观察他们的交谈习惯,步履节奏。
常德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忧心忡忡,却不敢多问,只是将汤药熬得更浓,将炭火烧得更旺。
北境的战报在这些时日断断续续传回京城。
南朝大军与呼衍灼主力几度遭遇,互有胜负,战局依旧胶着。皇帝亲征未能取得速胜,朝堂之上,那股被强行压下的主和暗流,又开始悄然涌动。
南承瑾在一次听政后,脸色一下苍白起来,速回到东宫传了太医。
沈煜坐镇文华殿,案头堆积的军报和政务文书快要把他埋了过去。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看向垂手侍立的张敬贤。
“重华宫近日如何?”
“十五殿下依旧静养,未曾踏出宫门。只是……内务府回报,殿下前日问起过库房是否还有往年剩下的澄心堂纸,说是想练字静心。”
“澄心堂纸?”沈煜眉峰微蹙。
那是御用上品,存量稀少,十五殿下突然索要此物……是当真为了练字,还是别有深意?他沉吟片刻。
“他要,便给他送去。盯紧些,一应出入物品,皆需仔细查验。”
“是。”
当那叠光滑坚韧的澄心堂纸被送到北暖阁时,允堂正靠在窗边假寐。他睁开眼,目光在那珍贵的纸张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漠地移开,只对送纸的小太监轻轻颔首。
待宫人退下,他才伸出手,指尖拂过纸张细腻的纹理。
沈煜果然谨慎,连这等小事也会留意。但这正是他想要的——他需要一些合理却又不会引起过度怀疑的举动,来掩盖真正的意图。
允堂自这日后开始更加留意那个每日清晨固定来收夜香桶的老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