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陈大疤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威慑力,瞬间压下了两人的争吵。他走到肉摊前,伸出独臂,拿起那块肉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确实明显偏轻。他又拿起摊主那杆黄铜秤,手指在秤砣底部一抹,指尖立刻沾上一层湿滑黏腻的黑泥。陈大疤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将沾着泥的手指伸到肉贩眼前:“这是什么?嗯?当我这只独眼是瞎的?”
肉摊老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官……官爷……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下次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规矩,昨天就贴告示说清楚了。”陈大疤声音冷硬,不容置疑,“缺一两,罚十文!缺三两,罚三十文!再犯,没收摊子,逐出东市!柱子!”
“在!”柱子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摊到肉贩面前:“三十文。立刻。”
肉摊老板哭丧着脸,如同死了亲娘,哆哆嗦嗦地从油腻的围裙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一把铜钱,数了又数,极其不情愿地放到柱子手心。柱子看都没看,将多收的钱还给老大娘,剩下的直接将钱塞进腰间的皮袋,退回到队列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谢官爷青天!谢官爷!”老婆子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磕头。
陈大疤摆摆手,不再多言,带着队伍继续向前巡逻。所过之处,人群噤若寒蝉,刚才还闹哄哄、几乎要打起来的街口,瞬间安静了不少。那些原本还想浑水摸鱼、短斤缺两的摊贩,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脚也规矩了许多。
“疤爷……这……这几位兵爷……”老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紧跟在陈大疤身侧,压低声音,眼神惊疑不定地瞟着身后那些动作整齐得过分、眼神空洞的黑甲兵,“瞧着……可真……真不一样……”他如今是城主府新任的“采买管事”,负责跟着城卫军巡查市场,熟悉物价和渠道。
“嗯。风哥儿的亲卫。”陈大疤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他看着身后这些沉默如铁、行动如一的士兵,心里也是直犯嘀咕。这些兵,力气大得惊人,扛包搬货一个顶仨,而且绝对服从命令,让往东绝不往西。可就是……太不像活人了!走路姿势僵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不会笑,不会怒,不会累,就像一群披着人皮的精密器械!要不是凌风亲口承认这是他的直属力量,陈大疤真想离他们远点,那股子非人的气息实在让人脊背发凉。
“疤叔,”柱子趁着拐过一个街角的间隙,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声,“你看……那边……”他用眼神极其隐蔽地示意了一下街角一个围着不少小孩的糖人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正哆哆嗦嗦地熬着糖稀,手法明显有些慌乱。一个黑甲兵正如同一尊铁塔般,笔直地矗立在摊子旁边,寸步不离。那冰冷的目光、沉重的铁甲、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无形煞气,吓得周围想买糖人的孩子都不敢靠近,老头更是手抖得连糖丝都拉不稳了。
“风哥儿的吩咐,”陈大疤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说是……加强巡防,维持秩序,震慑宵小。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就……随他们去吧。”
“可这……”柱子挠了挠头皮,一脸苦恼,“往那一杵,跟个镇墓兽似的,别说小孩,大人都瘆得慌!这……这还怎么做生意?”
陈大疤也觉得头疼无比。凌风拿下黑石城后,将重整城卫军的重任交给了他。他雷厉风行,几乎将原来那群欺压百姓、兵痞习气深重的老油条全部清退,又从那些老实巴交、渴望一口饭吃的流民中招募了不少新兵蛋子,正加紧操练。可风哥儿自己的这支“黑甲亲卫”,却像是撒豆成兵一般,被派驻到了城内各处的关键路口、市场、以及府衙附近。效果……立竿见影!自从这些黑甲兵往那一站,城内原本猖獗的偷窃、抢劫、斗殴几乎一夜绝迹!连平日里横着走的几家豪奴都收敛了许多。可这代价就是……整个黑石城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死寂,仿佛一座被无形铁幕笼罩的巨大兵营,往日那点市井烟火气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先……先这么着吧。”陈大疤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风哥儿……自有他的道理。咱们管好自己这一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