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睇山高”暗示了自然的永恒与冷漠——山无需比较,其存在本身即是价值。而“人睇有冇”则暴露了人类的虚妄:我们总是以“占有”来证明存在,却永远无法填满内心的空洞。这种对比让人联想到海德格尔的“此在”理论——人类的存在本质上是“被抛入世界”的,但树科通过方言的口语化表达,将这一哲学命题转化为一种充满痛感的生存体验。
更值得注意的是,“佢哋噈睇睇我哋”(他们看看我们)一句中,“佢哋”(他们)的指代模糊而暧昧。它既可能是山,也可能是其他人类,甚至可能是某种隐形的权力结构。这种“他者的凝视”让个体陷入自我消解的困境:我们越是渴望被认可,越是被“凝视”所吞噬。这种生存焦虑在当代社会中尤为普遍,而树科通过方言的诗学表达,将其升华为一种普遍的哲学命题。
?四、方言诗学的先锋性:从语言到存在的革命?
《喺丛林度》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哲学深度,更在于其对方言诗学的先锋性探索。在普通话主导的当代诗坛中,方言诗往往被视为“边缘化”的表达。但树科通过此诗证明,方言不仅是文化的载体,更是一种具有革命性的诗学工具。
方言的口语化特质打破了传统诗歌的“精英化”倾向,让诗歌回归到“说话”的本质。这种“说话”不是日常的闲聊,而是一种充满痛感的生存宣言。诗人通过方言的“去标准化”,解构了语言的权威性,让诗歌成为一种真正的“民间表达”。这种表达方式让人联想到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但树科更彻底地抛弃了浪漫主义的抒情,转而拥抱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
此外,方言的音韵特点(如“嘟”“啫”等语气词的频繁使用)赋予诗歌一种独特的节奏感。这种节奏感不是人为的雕琢,而是方言本身的生命力。诗人通过这种“自然”的节奏,让诗歌与生命同频共振,创造出一种属于“丛林”的原始诗意。
?五、存在的困境与诗意的救赎:荒诞中的希望?
尽管《喺丛林度》充满了生存的焦虑与荒诞感,但诗人并未彻底陷入绝望。在“我哋唔走嘟唔得嘅”(我们不走也得走)一句中,隐含着一种“不得不”的生存意志。这种意志不是英雄主义的抗争,而是一种卑微的坚持:即使被困于此,也要继续呼吸、继续行走。
这种“卑微的坚持”让人联想到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树科笔下的“丛林”是荒诞的,但个体在荒诞中的生存本身即是一种救赎。诗人通过方言的口语化表达,将这种救赎转化为一种充满痛感的诗意。这种诗意不是对现实的粉饰,而是一种清醒的面对:我们或许无法改变“丛林”的法则,但可以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结语:诗意的丛林与生命的迷宫?
树科的《喺丛林度》以粤语方言为载体,构建了一座充满隐喻与悖论的诗意迷宫。诗人通过语言的狂欢、空间的囚禁、他者的凝视,揭示了现代人存在的困境与荒诞性。但与此同时,诗人也通过方言的诗学表达,为这种困境赋予了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此诗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哲学深度,更在于其对方言诗学的先锋性探索。在当代诗坛中,树科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打破了语言的权威性,让诗歌回归到“说话”的本质。这种“说话”不是日常的闲聊,而是一种充满痛感的生存宣言。
最后,让我们回到诗的结尾:“山睇山高,人睇有冇”。这句看似平淡的方言表达,实则蕴含着一种深刻的生存智慧:山无需比较,其存在本身即是价值;而人若能放下“占有”的执念,或许也能在“丛林”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诗意。这种诗意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一种清醒的面对——在荒诞中生存,在困境中寻找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