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威尔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波澜,甚至没有明显的悲伤或愤怒。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洁白的被子上,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的平静反而让雷诺伊尔更加担忧。这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麦威尔,那个会对每一个士兵的伤亡感到心痛、会对战局的失利激烈思索对策的年轻指挥官。
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将所有情绪强行压入心底的死寂。
雷诺伊尔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安慰或鼓励的话,但看着麦威尔那副拒绝交流、仿佛灵魂抽离的样子,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病房。
玛利亚也被麦威尔示意出去,她想留下,但麦威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病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麦威尔那强行维持的平静面具瞬间碎裂。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德尔文那张略带沧桑的脸庞在他眼前浮现,\"北极星号\"在港口静静驻泊的画面、与德尔文最后一次通讯时的话语……一幕幕如同尖刀,狠狠剜刮着他的神经。
那不是一艘冰冷的军舰,那是联盟在海上唯一的希望,是无数水兵和陆战队员的家与堡垒。
那不是一串冰冷的伤亡数字,那是德尔文,是并肩作战、约定要一起看到卡莫纳光复的战士!
而他,却只能躺在这该死的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不仅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甚至连像样的悲伤和愤怒都无法表达,生怕影响了他人的士气,生怕让关心他的人担心。
这种极致的无力感、悲痛感和自责感,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疯狂冲撞,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指甲掐入掌心,带来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突然,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绞痛从心脏位置传来,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思绪。
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迅速变得模糊、黑暗。
\"呃……\"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
他头一歪,失去了所有知觉,瘫倒在病床上,监护仪器上代表心率的曲线骤然变得混乱,随后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医生!医生!快!麦威尔他……他昏过去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玛利亚第一个听到警报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发出了惊恐的哭喊。
医护人员瞬间涌入病房,紧急抢救的嘈杂声、仪器的蜂鸣声、玛利亚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
刚刚走出战地医院的雷诺伊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猛地折返,看着病房内混乱的景象和病床上那个再次失去意识、脸色灰败的年轻躯体,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墙壁上,心中充满了懊悔、愤怒和更深沉的无力。
他或许不该这么早告诉他这个残酷的消息。这个年轻人承受的已经太多、太重了。刚刚苏醒的身体和精神,如何能承受得住又一位指挥官阵亡、一方战线彻底崩溃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