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开衣襟,掏出贴身挂着的祖坟土布袋。袋子表面已经发烫,里面混着杨石头带回来的黑水结晶,颜色发乌。他将右眼滴落的血和土混在一起,搓成一个小泥丸,拍在手机边缘。
“该你了。”他对林守拙说。
老头喘了口气,抬起手,在空中虚画符文。动作缓慢,像是提线木偶被人一点点拽动。嘴里念的是《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十八变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像是怕说错会炸了。
纸马昂首,鼻孔喷出一道银白色气流,像是月光凝成的丝线,缠上泥丸。几秒后,泥丸裂开,飞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符纸,迎风就长,转眼变成一朵半透明玫瑰,花瓣层层展开,洒出细碎金粉。
金粉落处,紫雾退散,空气里渐渐浮起一股桂花香,暖而熟悉,像是晒过太阳的棉被裹着糖炒栗子的味道。
张黑子跪倒在地,左手还掐着脖子,右手却松开了哭丧棒。他抬头看了陈三槐一眼,眼神短暂清明,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一口黑气。
门外那两个持棒的鬼差也没再上前,红光黯淡,像是电量耗尽的灯泡。
林守拙靠着墙,手里图谱第十九页的残角微微发烫,但他没看,只是盯着那朵悬在空中的玫瑰,喃喃道:“我卡了三十年的第十九变……原来是得拿眼泪喂。”
陈三槐没接话,右眼还在流血,他用手背胡乱擦了下,结果越擦越多。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婚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系统重启中……请勿关闭电源。”
他低头看那朵玫瑰,香气越来越浓,几乎盖住了纸灰和焦木味。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口袋——那包王寡妇给的薄荷烟还在,外包装印着“老张家豆腐坊特供”。
烟盒角落,有一道极细的紫色笔迹,像是谁随手画的招魂幡轮廓。
他正要翻开,陆离突然开口。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汤是从哪儿来的?”
陈三槐抬头。
“不是地府配方。”判官盯着手机,“是有人把洗眼液的成分反向注入孟婆汤原料库。牛眼泪、工业香精、还有……一段录音。”
“录音?”
“二十年前的求婚磁带。”陆离声音低了些,“频率调到了灵魂共振波段。”
陈三槐手指一顿。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地面。接着,一只穿着褪色蓝头巾的女人脚踩进门槛,鞋尖沾着泥,裤腿卷到小腿肚。
她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杆紫色招魂幡,幡面纹路像电路板,边缘还滴着水。
陈三槐看着她,嗓子里干得发哑。
“你卖豆腐的时候,”他顿了顿,“顺手就把地府系统给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