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寒风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巨汉头领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峡谷间异常清晰。他眼中狂暴的杀意、刻骨的仇恨、对圣纹的本能敬畏以及对那枚被改造令牌的惊疑不定,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剧烈地翻滚、碰撞、相互撕扯。他死死盯着沈清歌,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彻底剖开,看穿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真伪。
高处的哨兵,弓弦依旧发出细微的紧绷颤音,箭镞的死亡寒芒在萧澈、沈清歌以及几名影卫的要害之间危险地游移,等待着最终的指令。周围数十名蛮族勇士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冰冷的光,合围圈如同收紧的绞索,那“沙沙”的磨牙声与浓烈的杀气混合,压得人每一根神经都濒临断裂。
沈清歌高举着圣纹石簪,手臂已然酸麻,却不敢有丝毫晃动,清澈而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接着对方的审视,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如擂鼓,但她将所有情绪死死压住,面上只剩下一片近乎凝固的、坦然的镇定。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瞬就要血溅五步的临界点——
一个低沉、沙哑,却异常沉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抚平人心躁动力量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狼卫的头领。”
开口的是萧澈。
他依旧半倚在影三身上,脸色苍白如雪,薄唇因失血和疼痛而毫无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缓缓抬起,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乞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冷静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说服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那头领耳中,仿佛直接敲打在对方混乱的心防之上:
“你手中的愤怒,源于背叛与血仇。我们手中的证据,指向真正的元凶。”
他微微喘息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但声音依旧平稳有力,逻辑清晰如刀:“赵德海,正是利用这枚令牌代表的虚假信任,用精美的中原瓷器与丝绸为诱饵,换走了你们最健壮的战马。而你们付出的,不仅仅是战马……”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那头领瞬间变得更加血红、充满痛苦与暴怒的眼睛,一字一句,凿向对方最深的伤疤:“还有你们尊贵的小王子,年仅五岁的勃勃尔赤……他天真无邪的生命,终止于一场看似偶然的‘风寒’。但真正的凶手,是掺杂在你们换取的那些精美食盐中的、经过特殊炼制的寒水石毒粉。那毒,性极阴寒,入体蚀骨,症状……与风寒高热无异,却无药可解。”
这番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对方最痛彻心扉的隐秘!那不仅仅是公开的秘密,更是涉及王室尊严、被极力掩盖的宫廷秘辛!若非真正接触到核心,绝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甚至连小王子的名字和中毒细节都一清二楚!
那巨汉头领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握着弯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发出咯咯的声响,胸膛的狼图腾铜片摩擦声变得尖锐刺耳!他几乎要失控地扑上来!
但萧澈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空口无凭!你看清楚了!”
他用右手,猛地扯下腰间那枚引发了所有怀疑的玄铁令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扬,那枚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银色弧线,精准地、稳稳地投向那巨汉头领!
“接住!仔细看看它的背面!看看那狼牙印记的根部,是否刻着一个小小的、与赵德海私库账本印章完全一致的‘海’字暗记!那是他与你们部族中某个叛徒私下约定的勾结印记!这就是他用来骗取信任、实施毒计的铁证!”
那巨汉头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令牌,粗糙如砂纸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力度,反复地、仔细地摩挲着令牌背面那枚狼牙暗记的每一个细微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