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官府拿人!速速开门!”
粗粝的呼喝声伴随着火把的光亮,已然映在了糊窗的桑皮纸上,人影幢幢,将小小的茅屋围住。
“来了来了……深更半夜的,官爷们这是……”周老汉苍老而略带惶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迟缓的脚步声和抽开门闩的动静。
“少废话!搜山拿钦犯!见过这两个人没有?”为首的官差声音凶狠,似乎抖开了画像,“一男一女,男的受了重伤,模样顶好,女的大概这么高,看着弱不禁风,可能懂些医术!”
屋内,沈清歌屏住呼吸。地窖!必须立刻将萧澈藏入地窖!可她一人绝无可能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将一个昏迷的成年男子迅速转移过去。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萧澈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的呻吟,眉头紧蹙。沈清歌急中生智,俯身在他耳边,用气声急速道:“得罪了!”说罢,她猛地扯乱自己的衣襟,拔下簪子,让长发披散,又将床榻弄得一片狼藉,随即从药囊中摸出一点辛辣的药粉,抹在自己和萧澈的眼角,瞬间刺激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门被粗暴踹开的刹那,映入官差眼帘的,便是一对“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年轻夫妻。妻子正伏在剧烈咳嗽、看似命不久矣的丈夫身上哭泣,满眼是泪,头发凌乱。屋内药气、汗气、泪气混杂,好一派家宅不幸、病人沉疴的凄惨景象。
“官、官爷……”沈清歌抬起泪眼,吓得瑟瑟发抖,语无伦次,“我男人……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别吓着他……”
那为首的官差嫌恶地皱紧眉头,掩住口鼻,目光在萧澈那泛着不正常青灰色的脸和脖颈可怖的“病纹”上扫过,又瞥见地上散落的药渣和破旧行李,疑心去了大半,但仍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何时来的?”
“回、回官爷,”沈清歌抽噎着,“我们是投奔周大伯的远亲……我男人得了急症,城里大夫都说没救了,才、才想来山里试试土方子……”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萧澈,一副护夫心切又惧怕官差的可怜模样。
周老汉也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帮腔:“是啊官爷,我这远房侄女命苦,男人病成这样……您行行好,别惊了病人……”
那官差眼神狐疑地又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沈清歌那张虽泪痕交错、却依旧难掩清丽的面庞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忽然迈步,朝床榻逼近:“病了?什么病?抬起头来,让爷仔细瞧瞧!”
粗糙的手眼看就要碰到沈清歌的下巴。
“咳!咳咳咳——”
榻上的萧澈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一般,脸色瞬间由青灰转为骇人的紫绀,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点带着腥气的白沫。
这突如其来的、濒死般的症状,硬生生逼停了官差的手。他像是怕被传染般猛地后退两步,咒骂道:“妈的!真晦气!得这种痨病鬼似的瘟病!走走走!去下一家搜!别染上晦气!”
官兵们如潮水般退去,脚步声与咒骂声渐远。
茅屋内外重归寂静,只剩下萧澈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沈清歌瘫软在榻边,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她看向萧澈,他方才那阵剧烈的咳嗽耗尽了所有气力,再次陷入昏迷,唇边那点“白沫”原是方才她情急之下抹的一点捣碎的草药汁。
周老汉闩好门,慢慢走回来,昏花的眼睛看了看榻上的萧澈,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沈清歌,沉默地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火,幽幽叹了一句:“这世道……唉……”
火光跳跃间,沈清歌清晰地看到,萧澈耳后那狰狞的黑纹,又悄然向上蔓延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