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晨光带着些微暖意,斜斜地落在沈府的回廊上。廊下的梨花落了满地,被来往的丫鬟踩出细碎的香。
沈清歌正坐在窗前理着丝线,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王氏那标志性的、带着蜜糖般甜腻的声音。\"清歌在吗?\"春桃手一抖,手里的紫苏香囊掉在地上,针脚歪歪扭扭地刺在布面上。
沈清歌却依旧垂着眼,指尖灵巧地将一根银线穿过针眼,声音平静无波:\"请母亲进来。\"
王氏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捧着个描金漆盒,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盒面上,反射出晃眼的光。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领口绣着缠枝莲,腕间的羊脂玉镯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那镯子原是母亲的陪嫁,如今却像长在了王氏身上,泛着与她气质不符的温润。
\"刚从首饰铺回来,想着你要去赴宴,总得添些新配饰。\"王氏亲自打开漆盒,里面铺着红绒布,一对珍珠耳坠躺在中央,颗颗圆润,只是在阳光下细看,能发现珠层里藏着淡淡的灰翳,\"你瞧这对珍珠,虽不是顶级的东珠,却胜在素净,配你那日选的月白裙衫正好。\"
沈清歌放下手里的丝线,目光落在耳坠上。她认得这种珍珠,是京郊淡水湖里养的,光泽远不及南海珍珠清透,市值最多不过二十两银子。王氏平日里给沈清瑶买支步摇都要花上百两,到了自己这里,竟是这般\"体恤\"。
\"多谢母亲费心。\"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珍珠,就觉一股凉意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只是女儿素日里不爱这些繁饰,怕是要辜负母亲的心意了。\"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伸手想去抚她的发:\"傻孩子,女孩子家哪有不爱美的?你看你发间这支银簪,都旧得发黑了......\"
她的指尖在离簪子寸许的地方停住,转而笑道,\"明日我让首饰铺的老师傅来,把这银簪融了,给你打支新的金簪,上头再镶颗红宝石,保管亮眼。\"
沈清歌的手猛地攥紧,银簪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支簪子是母亲临终前亲手给她戴上的,簪头雕着半朵梨花,十年间被她摩挲得光滑发亮。王氏这话,哪里是要打新簪,分明是想夺走母亲最后留下的念想。
她缓缓抬起头,这一次没有完全低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王氏的眼。王氏的瞳孔微缩,像是没料到她会直视自己,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那虚伪的温柔覆盖。
\"不必了。\"沈清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母亲留的,女儿戴着安心。\"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王氏的丫鬟识趣地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春桃站在沈清歌身后,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王氏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爽朗:\"也是,你母亲的东西,自然该好好留着。\"她合上漆盒,语气轻快地转了话题,\"对了,清瑶说她新练了支《落雁吟》,特意请了名师指点,就盼着在宴上给贵妃娘娘助兴呢。\"
沈清歌垂下眼,看着窗台上的梨花被风吹得打旋。沈清瑶的琵琶确实弹得不错,那是王氏花了重金请的乐师,从六岁起就逼着她每日练足四个时辰。可比起母亲当年即兴弹奏的《梨花辞》,终究少了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