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占有绝对的地利和完美的先手,但李骁麾下的“翼青卫”毕竟新成。
超过半数士兵是第一次彼此结阵,应对如此规模,如此血腥的面对面搏杀。
面对吐蕃人这种完全不顾自身伤亡,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反扑。
那道原本坚实的防线,开始承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一名唐军刀盾手,他死死用肩膀顶住盾牌,对面一名赤裸着上身,身上涂着诡异油彩的吐蕃壮汉,咆哮着挥舞一柄带着尖刺的狼牙棒。
“嘭!”
第一下重击,盾牌剧烈震动,手臂瞬间麻木。
“嘭!”
第二下,盾牌表面的皮革开裂,木屑飞溅。
第三下,狼牙棒的一根尖刺猛地砸穿了盾牌边缘,死死卡在了里面。
吐蕃壮汉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双臂肌肉虬结,用力向后一扯!
“咔嚓!”
盾牌被硬生生撕裂开一个豁口,连带着将那青年带得一个趔趄。
露出了后面那张,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庞。
下一刻,狼牙棒带着风声,横扫而过。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碎。
红的,白的,温热而粘稠的液体,猛地溅了旁边一名士兵满头满脸。
那士兵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起喘息的同伴,瞬间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软软倒地。
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
“杀进去!”
几名杀红了眼的吐蕃兵,立刻顺着缺口嚎叫着涌了进来。
手中的弯刀如同砍瓜切菜般,疯狂砍杀,那些因为同伴瞬间惨死,而陷入短暂呆滞的士兵。
“顶住,给老子顶住,堵住缺口!”
老蔫巴目眦欲裂,嘶声怒吼,用他那不再宽阔的肩膀死死扛着盾牌。
猛地向前一个冲撞,将一个刚冲进来的吐蕃兵撞得踉跄后退。
随即被旁边反应过来的几支长矛,同时捅穿,像个破布口袋般瘫软下去。
但老蔫巴一个人,无法挡住所有方向。
更多的吐蕃兵,嗅到了生路的气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向这个缺口涌来。
盾阵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侧翼,张五郎的神射队也遇到了麻烦。
吐蕃人中不乏精准的射手,他们利用马匹和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向山腰那些暴露了位置的唐军箭手还击。
不时有箭矢从下方呼啸而上,一名唐军箭手刚探身射出一箭。
就被一支冷箭射中了面门,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战局,陷入了最残酷的胶着。
唐军依靠地利,预先布置和装备优势,勉强支撑着。
但伤亡在持续增加,士兵们的体力在飞速消耗,士气如同水位般正在缓缓下降。
看着敌人那张牙舞爪,仿佛无穷无尽,完全不顾生死的疯狂面孔,一股名为绝望的寒意。
开始在一些人的心底,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整个“葫芦肚”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磨盘。
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味,脚下是粘稠的血浆和滑腻的脏器。
每一刻都有生命在发出最后的哀鸣后彻底消逝。
在出口岩群后方,李骁将前方,那惨烈至极的战况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如同戴了一层面具,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冰冷得如同昆仑山巅万古不化的积雪。
他看到老蔫巴,那摇摇欲坠的防线,在敌人波浪般的冲击下苦苦支撑,看到士兵眼中那抹逐渐扩大,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惧。
他按在“斩机”刀柄上的右手,已经开始抽刀。
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不能再等片刻!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直灌肺腑,却仿佛给他注入了某种决绝的力量。
下一刻,他腰间的“斩机”横刀,骤然出鞘!
“锵!”
清越如龙吟般的刀鸣,竟奇异地暂时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与嘶吼!
在刀身完全脱离粗麻布包裹的刹那,那常年萦绕其上,灰蒙蒙的雾气。
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涌。
刀柄处镶嵌的那枚绿松石,更是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妖异绿光!
一股带着无尽暴戾与毁灭意味的恐怖杀意。
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离他最近的几名亲兵,皆是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之辈。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脏骤停。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直冲天灵盖,呼吸为之一窒!
李骁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迅猛如猎豹。
他高举那柄燃烧着幽绿光芒,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魔刀,声音并不算高昂。
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嘈杂,直抵人心的冰冷穿透力,清晰地传遍身后每一名预备队士兵的耳中。
“锋矢阵。”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因恐惧,或因愤怒,或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
最终定格在前方那片血肉横飞,如同炼狱般的战场中心。
“士兵们,随我。”
“碾碎他们。”
话音未落,他一夹马腹,胯下那匹神骏的河西战马如同通了人性。
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嘶,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狂飙而出!
养精蓄锐已久的横刀手,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灵魂,压抑已久的战意和血气轰然爆发。
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怒吼,迅速汇聚成一个充满毁灭气息的箭头。
紧随其后,从出口岩群后悍然杀出。
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直插战团最激烈的谷口方向!
李骁一马当先,瞬间冲入混乱的敌阵。
“斩机”刀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死物,而是一道拥有了自我意志和生命的绿色雷霆!
刀光所过之处,没有繁复花哨的招式,只有最极致,最简洁,最有效率的力量与速度的展现!
吐蕃兵惊恐地举起弯刀格挡,弯刀应声而断。
举起皮盾招架,皮盾连同后面的手臂被一分为二。
甚至那些身着扎甲的悍勇之士,其甲胄在“斩机”面前也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裂!
残肢、断臂、头颅、碎裂的兵器…………
伴随着喷涌的血泉,在他马蹄四周不断飞起,落下。
他被妖刀那冰冷暴戾的杀意,紧紧包裹,驱动,双眼隐隐蒙上了一层非人的绿芒,其速度,力量,反应都已然超越了常人的极限。
如同从远古传说中走出的魔神。
所经之处,竟无一合之将,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犁开一条由血肉和破碎甲胄铺就的死亡通道。
他身后的预备队士兵,被主将这非人的勇武和那席卷战场的恐怖气势彻底点燃了血性。
胸中所有的恐惧,犹豫都被狂热的战意所取代。
他们嘶吼着,疯狂地挥动手中同样锋利的横刀,紧紧跟随在那道绿色的死亡旋风之后。
将那些被冲散,被震慑,失去了斗志的吐蕃兵如同砍瓜切菜般斩杀。
刀锋砍入骨肉的闷响,成为了此刻最主旋律的乐章。
原本已经摇摇欲坠,几近崩溃的唐军防线,看到这如同神兵天降的一幕。
看到李骁那所向披靡,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几乎熄灭的斗志如同被浇上了滚烫的火油,轰然爆发!
“将军,是将军杀过来了!”
“杀,杀光这些吐蕃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