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轩内的药香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杂着甘草、当归、黄芪等常见药材的气味,但林清辞敏锐的嗅觉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寻常草药的腥甜气息,若有若无,像是某种活物或特殊毒物残留的味道。
她面上不动声色,目光低垂,仿佛在认真比较着伙计抓取的药材成色,实则眼角的余光已将店内布局尽收眼底。柜台后方有一扇紧闭的小门,门楣上积着薄灰,似乎不常开启。靠墙的药材柜有几个抽屉的铜环磨损程度与其他不同,像是经常被拉动的样子。
“这位大嫂,您要的酸枣仁和远志称好了,一共八十文。”伙计将包好的药材推过来。
林清辞付了钱,接过药包,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蹙着眉,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小哥,请问……你们这里,可有调理心脉郁结、夜不能寐的方子?最好是……温和些的,之前用的方子,总觉得药性太烈了些。”
她刻意模仿着久病之人的神态语气,将一个为家人病情忧心的妇人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
那伙计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普通,面色也确实有些苍白(林清辞稍作了修饰),便公式化地回道:“对症下药需得望闻问切,我们坐堂的郎中今日恰巧出诊去了。大嫂若信得过,可将之前的方子给我瞧瞧,或许能给您些建议。”
“方子……方子没带在身上。”林清辞露出懊恼的神色,“只记得里面有几味药,好像有……朱砂?还是……唉,记不清了,只记得吃了心悸得厉害。”
她故意含糊其辞,提及朱砂这等常用但需慎用的药材,观察着伙计的反应。
伙计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又展开,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笑容:“朱砂安神确有其效,但用量需极准。既然大嫂不便,不若改日带了方子再来,或是去别家医馆瞧瞧。”
言语间,并无破绽。
林清辞却不急,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像是与人分享秘密般道:“不瞒小哥,我家那口子这病有些古怪,时好时坏,也看过不少郎中,都说是什么……心火亢盛,虚不受补。前两日听街坊说,城南来了个叫‘鬼手’的郎中,医术了得,专治疑难杂症,不知小哥可曾听闻?他开的方子,会不会好些?”
她紧紧盯着伙计的眼睛。
在听到“鬼手”二字时,那伙计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如常,但那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没能逃过林清辞的眼睛。他搭在柜台上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什么鬼手神手的,没听说过。”伙计语气生硬了几分,“我们百草轩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药材地道,价格公道。大嫂若信不过,便请自便吧。”
这反应,已是欲盖弥彰。
林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和歉意:“小哥莫怪,是我多嘴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她拿起药包,转身作势欲走,脚步却故意放慢,仿佛还在为家人的病情发愁。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目光飞快地扫过柜台下缘、墙角、以及那扇紧闭的小门下方。在门缝边缘,她看到了一小片不同于地面灰尘的、极其细微的暗褐色粉末,若不细看,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
那腥甜气息,似乎就是从门缝后隐约透出的。
她不再停留,快步走出百草轩,融入街道的人流中。走出不远,在一个拐角处,她与接应的人对了个眼色,微微颔首,随即分开,按照预定路线返回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