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港的雨下得黏腻,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小满坐在警局接待室的塑料椅上,军绿色作训服的袖口还沾着殡仪馆的白菊花瓣,指尖冰凉得像刚摸过冰柜的门。
“林参谋,这是沈队的遗物清单,您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送遗物的士兵站在对面,肩上的军衔是下士,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手里的文件夹捏得指节发白。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清单上,“沈严”两个字的打印体像根针,扎得她眼睛发酸。清单列得很细:警服两套、战术靴一双、配枪一把(已上交军械库)、笔记本三本、钢笔一支、铜制船锚吊坠一枚……
船锚吊坠。
林小满的手指突然顿住,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很清楚,沈严的船锚吊坠是铜制的,边缘被磨得发亮,是他父亲沈建国留下的遗物。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一直戴着,无论是穿警服还是便装,吊坠的链子总会从衣领里露出来一点,像个沉默的标记。
可刚才士兵把遗物袋递给她时,她翻遍了所有东西,没看到那枚吊坠。
“吊坠呢?”林小满抬起头,声音发哑,带着点不受控制的颤抖,“清单上写着有吊坠,为什么遗物袋里没有?”
下士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更慌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帽檐:“现、现场没找到……可能是坠楼的时候掉在花坛里,被雨水冲跑了,或者被围观群众捡走了……”
“不可能。”林小满打断他,语气突然变沉,“沈严的吊坠用的是军用扣,扣得很紧,除非是故意摘下来,否则不可能掉。而且现场被军方封锁了,围观群众根本靠近不了,怎么会被捡走?”
她想起沈严坠楼那天,自己躲在医院对面的巷子里,看着军方的人用警戒线把花坛围得严严实实,连只猫都跑不进去。雨水确实下得大,但花坛里全是泥土,吊坠是铜制的,就算掉进去,也该留在泥里,怎么会“冲跑”?
下士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重复:“真、真的没找到……赵少校已经让人搜过三遍了,确实没有。”
“赵少校?”林小满抓住这个名字,心里的怀疑像藤蔓一样疯长,“是赵少校让你们整理遗物的?”
“是、是……”下士的声音越来越小,“赵少校说,沈队是‘烈士’,遗物要尽快交给家属,不能拖延。”
家属。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沈严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在警局里,她算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人,所以军方才把遗物交给她。可赵少校这么急着让她签字,甚至连吊坠不见了都找这么敷衍的理由,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突然想起沈严坠楼前喊的那句话:“别信军方……有内鬼。”
难道,这枚吊坠里,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军方故意把它藏起来,甚至在清单上造假,就是为了让她以为吊坠丢了,不再追问?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拿起笔,却没有立刻签字,而是在清单上“铜制船锚吊坠”那一行,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未收到,需进一步核实”。
“我不能签字。”她把清单推回去,眼神坚定,“除非你们找到吊坠,或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会向上级反映,质疑遗物整理的疏漏。”
下士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文件散了一地。他慌忙蹲下去捡,手忙脚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林、林参谋,您别这样……赵少校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他带着哭腔,“我只是个小兵,按命令办事,我不知道吊坠的事,真的不知道……”
林小满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更重了。一个小兵,为什么会这么怕赵少校?甚至提到赵少校的名字,会吓得掉文件?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她放缓语气,捡起地上的一张文件,是沈严的“烈士”申请报告,申请人一栏,签着赵少校的名字,日期是沈严坠楼当天下午——距离沈严坠楼还不到三个小时,军方就已经准备好了“烈士”申请报告,速度快得不正常。
“我知道你只是按命令办事。”林小满把报告递给他,声音平静了些,“但这枚吊坠对沈严很重要,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我作为他的同事,有责任帮他找回来。你能不能告诉我,整理遗物的时候,赵少校有没有特别交代什么?比如,有没有提到过吊坠?”
下士犹豫了很久,左右看了看,确定接待室里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参谋,我、我跟您说实话吧……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在沈队的战术靴夹层里,看到过一个微型U盘,但是赵少校看到后,立刻把U盘收走了,还跟我说‘这事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林参谋’。至于吊坠……我真的没看到,但是赵少校在整理的时候,单独待了十分钟,出来后就说吊坠不见了……”
微型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