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每一封信里，都学到了一些东西。我学会了‘思念’是胸口微微的酸涩，‘悲伤’是眼眶无法抑制的温热，‘喜悦’是想要与人分享的冲动……”
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但是，‘爱’……”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它太复杂了。它似乎包含了以上所有的情感，却又远远不止于此。”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林远，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我能够理解它的定义，能够描述它的表现，甚至能够模仿它在文字中的表达……但是，林远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我仍然无法确信，自己是否真正‘懂得’它。**”
“它就像……就像门外的阳光，我能感受到它的温暖，能看到它照亮的世界，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被它照耀着。”
说完这番话，她似乎耗尽了力气，微微低下头，等待着审判，或者说是……等待着眼前这个多年前曾与她探讨过这个话题的、唯一特殊的“客户”的回应。
林远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得如同艺术品，却因“理解爱”这个终极命题而显得如此孤独和无助的女性。心中没有失望，只有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怜惜与某种释然的情绪在涌动。
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也没有试图去解释“爱”这个宏大的概念。
他只是走上前，隔着柜台，非常轻、非常克制地，拥抱了她一下。
一个短暂得如同银杏叶飘落，却带着无比温暖和理解的拥抱。
薇尔莉特的身体彻底僵住。
林远松开她，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些许伤感和更多鼓励的笑容。
“没关系，薇尔莉特。”他轻声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有些失措的眼睛，“继续去写，继续去感受，继续去旅行吧。”
“也许‘懂得’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直在追寻它的路上。”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你已经比很多人都更接近答案了。因为你至少……感受到了它的‘温暖’，不是吗？”
薇尔莉特怔怔地看着他，碧蓝色的眼眸中，那层冰冷的、如同玻璃般的外壳，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微弱却真实的情感光芒，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再次将手按在了心口。
那里，似乎因为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和眼前这个人的话语，而泛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暖意。
林远最后对她笑了笑，如同多年以前那个午后一样。
“再见，薇尔莉特。期待你的下一封信。”
他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门铃再次清脆地响起。
门外，秋阳正好，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飞舞，如同无数封写给秋天的情书。
薇尔莉特独自站在柜台后，许久未动。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一瞬间，来自另一个人的、真实的体温。
她走到窗边，望着林远消失在铺满银杏叶的街道尽头。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她依然无法用语言精确地定义“爱”。
但此刻，她的心，不再像以前那样，感觉空落落的了。
她似乎……又学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关于“温暖”，关于“理解”，关于……“陪伴”。
她轻轻拿起笔，铺开一张崭新的信纸。
这一次，她想要写的，不再是替别人传递的情感。
或许，她可以试着，写一写自己的感受。
哪怕，只是从记录这午后阳光的温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