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停靠在上海虹桥站。
林远扶着老人走下高铁，遐蝶推着那辆载着十三张遗像的三轮车跟在后面。
站台上人流如潮，电子屏闪烁着各色广告，玻璃穹顶洒下的阳光刺眼而冰冷。
老人佝偻着背，似乎被这座城市的繁华晃得有些恍惚。
“上海……真繁华。”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林远握紧老人的手：“老爷爷，我们先去找那个司机。”
老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车牌号——那是上海的帽子叔叔唯一提供的信息。
沪A·xxxxx
林远掏出手机，拨通了打车平台的客服电话。
“您好，我想查询一下这个车牌号的司机联系方式……”
客服礼貌而机械地回应：“抱歉，先生，我们无法透露司机隐私。”
林远强压着怒火：“这个司机涉嫌欺诈，导致一名十九岁的男孩自杀，我们需要他出面解决！”
客服沉默了几秒，依旧程式化地回答：“如果有法律纠纷，建议您通过司法途径解决。”
“啪！”
林远直接挂断了电话。
司法途径？法院传票？
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连诉讼费都交不起，怎么打官司？！
他咬着牙，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这次是直接打给出租车公司。
电话接通后，他直接报出了车牌号：“我找这个司机。”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问道：“您是哪位？”
林远：“我是他家属，他爸妈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即立刻接通了，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喂？谁啊？”
林远强忍着怒意：“您好，我是上个月乘坐您出租车的那位男孩的家属，关于道歉的问题……”
“滚！”
对方直接打断了他，声音里满是不耐烦：“道歉你妈？还是来要钱的？多收的这900块钱都到老子口袋里了，还想要回来，他自杀关老子什么事啊，有多远滚多远，操你妈！”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忙音刺耳。
林远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其实他刚刚想骂回去的，他真的没见过这么出生的人！
关键是一条人命，换不来一句道歉？
老人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算了……”
林远猛地抬头：“不能算！”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街道灯火通明。
林远想了一下，决定先去附近的派出所。
于是他扶着老人，站在派出所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大厅里，值班的警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淡：“什么事？”
林远深吸一口气，将老人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警察听完，眉头微皱：“这事……不归我们管。”
林远急了：“怎么就不归你们管了？那个司机多收钱，还拒绝调解，间接导致——”
“间接导致自杀？”警察打断他，摇了摇头，“小伙子，法律上，自杀是个人行为，除非能证明司机有直接教唆或逼迫，否则……”
他的语气带着无奈。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道，声音温和。
林远抬头看去——
对方约莫三十岁出头，眉眼清秀，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清澈和坚定。
值班警察耸耸肩：“安欣，这事你处理吧，他们非要找那个出租车司机。”
名叫安欣的警察点点头，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老爷爷，您先坐，慢慢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心。
老人颤巍巍地坐下，将事情又说了一遍，并且将他带来的遗像背后的故事也讲了出来。
安欣听完，沉默了一，突然站起身：“你们吃饭了吗？”
林远一愣：“啊？”
遐蝶：“没……”
安欣笑了笑：“我煮了饺子，一起吃吧。”
不等他们回答，他已经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后，他端出几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上：“趁热吃。”
林远和遐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老人捧着碗，眼睛里泛起一丝湿意。
“谢谢……谢谢……”
安欣摇摇头，坐在一旁，轻声道：“老爷爷，您的事……我帮您记下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查那个司机的信息，尽量帮您联系上他。”
林远抬头：“真的？”
安欣点头，眼神坚定：“真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让人信服。
林远忍不住问道：“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安欣笑了笑：“安欣。”
“安，安全的安。”
“欣，欣欣向荣的欣。”
林远点点头，心里莫名踏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