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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忆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东流无歇时(2 / 2)

而你,西弗勒斯,也是这“故乡”气息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轻声补充,那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坦然:“这或许就是永恒的代价之一。你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时间,却也意味着…你对‘家’的思念,也同样被拉长到了近乎永恒。”

斯内普沉默地听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安慰的表示,那并非他的风格。但他的黑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深切的、无声的理解。他或许无法完全体会几个世纪的重量,但他无疑理解那种“附骨之蛆”般的、无法驱散的思念是什么滋味。

“在中国,”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将个人情感融入文化长河的宁静,“这种情绪有它自己的名字——叫做‘乡愁’,或者‘思乡’。他们为这种情感赋予了名字,仿佛将它安置在了一个特定的位置上,从而使得这份沉重…变得可以被诉说,甚至被吟唱。”

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地窖的石墙,望向某个遥远的、诗意的国度。“千百年来,中国的诗人们写了无数首诗,来诉说着对故土的不舍与眷恋。他们写‘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认为故乡的月亮总是最明亮的;他们写‘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将那种即将归家时的忐忑与惶恐描绘得淋漓尽致;他们也写‘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战乱中,一封来自家乡的书信比万两黄金还要珍贵…”

她微微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对那种文化积淀的敬意与共鸣。“你看,他们从不认为思念故乡是软弱的象征。相反,他们将这种情感升华为了艺术,用最精炼优美的语言,将个人的愁绪转化为了一种能引发所有人共鸣的、普世的美。于是,每一个在月光下想起家乡的人,都能在千年前的诗句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并获得一种奇特的慰藉——原来,我并不孤独。”孤独,被诗歌化解了。

斯内普依然沉默着,但这一次,他的沉默不再是单纯的倾听。他仿佛正在重新审视“思念”这个词——它不再仅仅是一种私人化的、需要隐藏的脆弱情绪,或是一种令人不适的魔药残渣,而是在另一种古老智慧的观照下,成了一种可以被共同言说、被赋予名字、甚至被升华为艺术的、永恒的人类共同体验。

将痛苦转化为美…承认它,而非否认它…

这对他固有的、习惯于将一切情感视为弱点或负担的认知,带来了一种细微却深刻的冲击。或许…存在另一种方式,来面对这些无法消除的感觉?这个念头本身,就足以让他沉思良久。某处的阴影似乎不再那么浓重,因为有来自东方的、古老而温柔的诗句,如同另一盏烛火,在其中悄然点亮。

“还有另一位诗人,杜甫。”她继续说着,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他在战乱流离中,写下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他说,感叹时局,看到盛开的花朵也忍不住落泪;怨恨别离,听到鸟儿的鸣叫也会心惊。”

“他将个人的巨大悲痛,融入到了花鸟这些细微的景物之中,让天地万物都承载了他的哀伤…”

格温尼维尔娓娓道来,斯内普静静地听着。他不再插话,只是偶尔极轻地眨一下眼睛,那深邃的黑眸中,仿佛也倒映出了千年前的月光、溅泪的繁花、和那永不停歇的西江水。

“陈子昂,他写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她先用中文吟出,那诗句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苍茫与孤寂。

“他站在幽州台上,向前看不到古代的贤君,向后望不见未来的明主。想到天地之广阔无穷,时间之漫长无尽,唯独自己渺小孤独于此,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她解释道,目光变得悠远,“这是一种对生命、对时空最为深刻的孤独感,磅礴而悲怆。”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微微闪烁。这首诗中的孤独,那种立于天地之间、前无指引后无依托的苍凉,似乎精准地叩击在他灵魂的某根琴弦上,发出了一声沉重而共鸣的嗡鸣。他没有说话,但那略微收紧的下颌线和更加深沉的沉默,泄露了这诗句在他心中激起的波澜。

格温尼维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停留在这份沉重的孤独上,而是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温润而充满生机:“但中国的诗歌也并非总是忧伤或含蓄的。它们也歌颂友谊,比如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意思是:只要四海之内还有知心的朋友,即使远隔天涯,也感觉像邻居一样亲近。”

“看,”她微笑着说,“他们同样相信情感能够超越物理的距离,将人们紧密相连。”

她就这般一首首地讲下去,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然物外,到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至死不渝…她为他勾勒出的,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情感既极致澎湃又含蓄内敛、既感怀个人命运又胸怀天地的诗意世界。

斯内普始终沉默地聆听着,像一个最专注的学生。他坚硬的外壳在这潺潺的诗意流水冲刷下,似乎变得柔软了些许。他依然没有过多的评论,但每一次细微的呼吸变化,每一次目光的流转,都显示他正沉浸其中,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深刻的内心对话。

“我开始对你口中的中国…产生好奇了。”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其意义远非字面那么简单。对于斯内普而言,主动承认对某件事物产生“好奇”,几乎等同于普通人表达了强烈的向往。

这并非仅仅是对异国文化的兴趣,更像是一扇紧闭已久的门,被门缝里透出的、陌生而优美的光芒所吸引,从而愿意推开一丝缝隙,向外窥探。

格温尼维尔捕捉到了他眼中那细微的松动,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亮,如同被瞬间点亮的烛台。“这真是一个绝好的开端,教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期待,“而且,您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个约定吗?”

她稍稍向前倾身,仿佛在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在2000年,我们的世纪之交的旅行…目的地,正是中国。”她的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古老的土地,“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一起去游历那片广阔天地。我们可以去见证蜿蜒万里、如同巨龙般盘踞山脊的长城;可以去探访山水如画、云雾缭绕的桂林;可以漫步于紫禁城深红的宫墙之下,感受历史的呼吸;甚至可以沿着丝绸之路的古老足迹,去品味大漠孤烟的苍茫与壮丽…”

她的话语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瑰丽卷轴,充满了令人心驰神往的画面。“我们不仅去看山川美景,更要沉浸于那里的人文风情。去听听胡同里的市井叫卖,尝尝各地截然不同的风味小吃,看看京剧演员勾画脸谱背后的故事…那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沉浸之旅。”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描绘。他惯常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愈发柔和了一些。对于他这样一个习惯于封闭和阴暗的人来说,这番关于遥远旅行的、充满光与色彩的描述,本该是令人抗拒的。

但此刻,或许是诗歌带来的余韵尚未散去,又或许是她的热情太过具有感染力,他发现自己并未产生丝毫抵触。

相反,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期待感,如同初春的第一株嫩芽,悄然在他内心深处探出头来。他仿佛看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站在那陌生的、宏伟的景观前,而是有一个对那里了如指掌、眼眸闪亮的身影在一旁,用那种熟悉的、带着些许狡黠与智慧的声音,为他解读着一切。

有她作为向导…或许…并非不可想象。

“…听起来像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奇异地没有包含任何否定或质疑,更像是一种对“庞大”事实的客观评估,甚至隐含着一丝接受挑战的意味。

“这正是它令人期待的地方,不是吗?”格温尼维尔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已经着手开始规划行程。“而且,在这几年里,”她笑着说道,语气轻松自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可以先教您中文。毕竟,要真正理解一个国家的灵魂,最好的钥匙就是它的语言。”

这个提议比描绘千山万水更加具体,也更加…亲密。它意味着未来一段时期内,他们将会有规律地、因为一个共同目标而相处。

斯内普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学习一门全新的、结构迥异、拥有复杂声调和象形文字的语言,这对他精确且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大脑而言,无疑是一项极其复杂、需要高度专注和耐心的挑战。但“挑战”这个词,往往也能激起他潜在的、不愿服输的学术癖好和探究欲。掌握一种新的语言,如同破解一套古老的魔文系统…这个角度让他觉得可以接受。

而且,一个更深层、他几乎不愿承认的念头浮现,这意味着…更多的独处时间。以“学习”为名的、正当的、不会被任何人质疑的独处时间。这个认知像一道隐秘的光,照亮了他内心某个晦暗的角落,带来一丝几乎是…窃喜的期待。

“中文,”他重复道,语调平稳,仿佛在评估一种稀有魔药材料的性质,“据说其语法体系与拉丁语系截然不同,并且拥有一个…庞大的字符系统。”

“确实如此。”格温尼维尔点头,笑容不减,“它没有复杂的时态变位,但却有四声调的变化,这决定了词义。至于汉字…”她伸出指尖,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简单的“永”字,“它们不是简单的符号,每一个字都是一幅微型的画,一段凝固的历史。学习它们的过程,就像是解构一种独特的视觉魔法。”

她的话语将语言学习描绘成了一场充满奥秘的探索,这巧妙地迎合了斯内普的思维方式。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她还在空中停留的指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由笔画构成的、充满韵味的字符。

“…这或许,”他最终缓慢地开口,语气是一种谨慎的、保留着退路的赞同,仿佛只是在客观陈述一个可能的好处,“能对理解你刚才提到的那些诗歌…有所助益。”

我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那些诗,仅此而已。这便是应允。以一种极其斯内普式的、将潜在的情感需求与期待完美包装为纯粹学术追求的方式。

格温尼维尔心领神会,并不点破。“当然,”她从善如流地应道,仿佛这纯粹是一场学术讨论,“这将是我们理解中国文化,尤其是诗词精髓的…必要基础。”

一场横跨数年的语言课程,就在这地窖的摇曳烛光下,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达成了约定。这不仅仅是为了2000年的那个遥远旅行,更是为两人之间,搭建起了一座独一无二的、隐秘的、通往彼此更深层内心世界的桥梁。

每周固定的几个小时…只属于我们…以学习为名。斯内普在心中默想着,竟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对于“未来”的平静期待。

此时,德拉科和布雷斯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骄纵的笑容。

德拉科率先开口,语气里混合着催促与亲昵:“首席,休息够了吧?大家可都还排着队,等着和你合照呢。”

一旁的潘西优雅地摇着一把精巧的扇子,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拖长了调子补充道:“而且——可不只是找你,教授。”她用扇尖极其隐晦地朝斯内普的方向点了点,“也有不少人鼓足勇气,想邀请教授一起留个影呢。毕竟,今晚可是个值得破例的日子,不是吗?”

潘西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但预期的剧烈排斥并未立刻涌现。或许是被今晚持续弥漫的、不同寻常的温馨氛围所包裹,或许是方才关于东方诗歌的静谧谈话仍在心头萦绕,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已经默许了两次大型合照,心理防线已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些许。

他突然觉得…拍照也并非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甚至堪称“致命”的事情。毕竟,他和这群小蛇们,已经共同经历了两次喧闹的大合照,而世界并未因此崩塌。

就在众人以为漫长的沉默即是拒绝的信号时,斯内普却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那群紧张又期待的斯莱特林学生,最终用一种听似勉强、实则已算巨大让步的平淡语调说道:“…如果这能彻底终结你们今晚无休止的喧哗,并且保证影像不会出现在任何…不得体的刊物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斯莱特林们几乎压抑不住的、小小的欢呼声。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格温尼维尔的唇角扬起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她立刻接口,语气轻快:“当然,教授!我亲自监督,保证每张照片都庄重得体,仅限于私人珍藏。”她说着,自然地走上前,轻轻拉了一下斯内普的袍袖,将他从阴影中稍稍带出几步,“来吧,教授,就几张。为了斯莱特林的荣誉之夜。”

斯内普没有抗拒,只是带着一种近乎认命般的无奈神情,被她半推半就地引向了人群。他依旧板着脸,但那周身冰冷的低气压却奇迹般地消散了。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令人畏惧的魔药大师,更像是一个被自家孩子们软磨硬泡着、最终勉强同意了合影请求的大家长。

斯内普被格温尼维尔引领着,如同一艘黑色的帆船不甚情愿地驶入欢快的浅水区。斯莱特林的学生们立刻围拢上来,却又保持着一种混合着敬畏与兴奋的恰当距离。

一个无声的共识在他们之间形成——众人自觉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将斯内普教授左侧最靠近他的位置,留给了格温尼维尔。她没有任何推辞,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仿佛那个位置生来就属于她。

潘西和达芙妮紧接着站定在格温尼维尔的右侧,潘西还俏皮地朝镜头眨了眨眼。德拉科则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斯内普右侧的位置,挺直了背脊,努力想摆出最符合马尔福身份的骄傲姿态。布雷斯和西奥多则默契地站在了德拉科的左侧,西奥多一如既往地沉默安静,而布雷斯则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略带玩味的优雅笑容。

他们以斯内普和格温尼维尔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完美而和谐的半弧形。这画面看上去既是一个学院的集体照,又隐隐透露出斯莱特林内部清晰的层级与亲密关系——那位总是黑袍加身的院长与他最引以为傲的首席学生并肩而立,而其他核心成员则如同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侧。

“看这里!”负责拍照的学生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镜头。斯内普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仿佛正评估着一份及格线徘徊的论文般的严肃,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那通常紧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嘴唇,此刻似乎松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格温尼维尔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平静而自信的微笑,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温暖的光晕,柔和了身旁教授过于冷硬的气场。

咔嚓!

明亮的闪光过后,魔法相机欢快地吐出了一张长长的相纸。照片缓缓显影,定格下的画面庄重而和谐,充满了斯莱特林式的、内敛而骄傲的凝聚力。这无疑是一张足以被珍藏起来,完美诠释这个非凡之夜的影像。

拍完照后,还没等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完全散开,哈利便拉着罗恩和赫敏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绿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径直对着格温尼维尔和斯内普说道:“教授!格温!我们也拍张合照吧!就我们几个!”

梅林,波特家的勇气真是用不完的地方,斯内普腹诽道。

罗恩在一旁用力点头,红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补充道:“对啊!纪念一下这个…嗯…历史性的夜晚!”赫敏则显得稍微克制一些,但脸上也带着温暖而真诚的笑容,她谨慎地看了一眼斯内普教授,语气礼貌又充满期待:“如果…如果您们方便的话。”

斯内普缓缓点头。

哈利、罗恩和赫敏立刻惊喜地交换了眼色,迅速站到了格温尼维尔和斯内普的旁边。格温尼维尔自然地站在中间,巧妙地衔接了两个学院。哈利站在她的另一侧,笑容依旧灿烂;赫敏站在哈利旁边,姿态端庄;罗恩则站在最边上,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咔嚓!

闪光灯再次亮起,定格下了这张极其罕见且珍贵的合照——霍格沃茨的救世主、他最好的朋友、最聪明的女巫、斯莱特林的首席,以及他们那位总是令人敬畏的魔药教授。照片里,斯内普的表情依旧是他标志性的严肃,但在那瞬间定格的画面中,似乎并没有往常那般冰冷彻骨。

当那张小小的魔法相纸开始缓缓显影时,斯内普的目光淡漠地扫过画面中哈利那张洋溢着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的脸。一个极其阴暗而恶趣味的念头,如同地窖角落里滋生的毒菌,悄然在他心底浮现——

他想,如果有一天,命运的终点真是那片永恒燃烧的炼狱(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那里获得一个永久席位,而那个鲁莽的波特小子大概率也会在那儿),并且不幸到让他们再次相遇…

他一定要好好、仔细地,对着那位老对手,描绘今天这个荒谬而讽刺的场景——他的宝贝儿子,是如何用那双与他母亲如此相似的、充满期待与高兴的绿眼睛,真诚而热切地邀请他——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他父亲生前最厌恶的人之一——一起拍摄一张“和谐”的合照。

这念头带给他一种扭曲的、近乎黑色的愉悦感。这简直是梅林开过的最具讽刺意味的玩笑之一。到时候,詹姆·波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然而,这个冰冷的、带着诅咒意味的幻想仅仅持续了一瞬。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照片上站在他身侧的格温尼维尔,她脸上那抹温和柔软的微笑,仿佛一道微光,悄然驱散了那点阴冷的思绪。

现实的暖意与喧嚣轻轻推开了那扇通往黑暗臆想的大门。他微微蹙眉,将那不合时宜的恶趣味念头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当下这片略显混乱、却…并不令人厌恶的温暖之中。

算了。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一种近乎荒谬的、与他本性截然不同的宽容念头悄然浮现。如果到时候在那该死的、大概率会相遇的地狱里,真的碰见了那个老波特…

…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不跟那个鲁莽愚蠢、头脑简单的格兰芬多一般见识。无视他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这个想法本身就像是一个无声的惊雷,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诧异。这并非原谅,更不是冰释前嫌,而是一种…基于当下这份莫名平静所产生的、极其有限的让步。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式的“仁慈”——选择性地忽略对方的存在,而非执着于过去的相互憎恶。

他甚至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与一个永恒的灵魂持续纠缠,无疑是一种极度低效且浪费时间的做法,尤其是在对方很可能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纠缠意义的情况下。这很符合逻辑。

将这个突如其来的、近乎“豁达”的决议归档封存后,斯内普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喧闹的场景,看着格温尼维尔正笑着对哈利、罗恩和赫敏说着什么,看着德拉科试图假装不在意却又偷偷关注着那边的样子。

他原本紧抿的唇角,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松弛了弧度。

他不再置身事外,冷冷地批判这一切的无意义,却也并未真正融入那片欢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确保这片混乱不会失控;又像一个耐心的观察者,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被众人环绕、却仿佛自带光环的身影。

格温尼维尔如同自然散发着光热的中心,被斯莱特林的同窗以及刚刚加入的哈利几人簇拥着,轻松地主导着谈话。她时而倾听,时而发表见解,脸上始终洋溢着温暖而富有感染力的笑意。

斯内普就这般默默注视着,看着她如何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不同学院的学生之间,如何用一个巧妙的眼神或一句得体的话语化解可能出现的微妙尴尬。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沉静的阴影,与那片光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偶尔,当话题不经意间转向他可能知晓的领域——或许是某种魔药材料的特性,或许是某条晦涩的魔法定律——他会极其简短地应和一声,通常只是一个低沉的单音节:“嗯。”或者是一句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简洁与精准的评论,例如:“…并非如此,那种材料的萃取需要极度精准的温度控制。”

他的介入总是突如其来又瞬间结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短暂却总能引起一圈涟漪,让周围的交谈出现一个短暂的、带着敬意与好奇的停顿。而格温尼维尔总会在这个时候,向他投来一个快速而明亮的眼神,那眼神里包含着感谢、默契,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她似乎…乐于见到我开口?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享受着这种独特的参与方式——无需多言,却能被她准确捕捉;置身边缘,却依然与她保持着无形的联结。

而他未曾知晓,在灵魂的幽暗深处,有月光正在悄然滋长。

那份日益深厚的默契与无声的守护,早已悄然孕育出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它如最耐心的藤蔓,于岁月缝隙里温柔缠绕他冰封的心墙;又如静谧的月光,以亘古不变的温柔洒落清辉,一寸寸照亮他从未示人的荒原。

那并非汹涌的浪潮,而是无声的渗透。它像初雪降临般不着痕迹,似春夜细雨浸润沉睡的土壤。在他严防死守的心墙上,它选择以月光的方式漫溯——没有破门的声响,只有温柔蚕食的银辉,待他惊觉时,早已倾泻满室。

每一个眼神交汇的瞬间都在为它赋形,每一声诗句吟诵的韵律都在为它赋魂。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光,她解释东方哲学时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甚至此刻她站在人群中央却依然为他留出的那道目光——所有这些碎片都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而他就这样毫无抵抗地坠入其中。

他精通最复杂的魔药配方,能分辨出数百种情感药剂最细微的差别,却唯独无法精准识别出自己内心正在酝酿的、那最为纯粹而炽热的情感——

一种名为“爱意”的、缓慢而坚定的生长。

他将那些因她而起的微妙悸动都归类于错觉:注视她时突然失速的心跳是熬夜熬制魔药的后遗症;想起她时胸腔泛起的暖意是地窖炉火太旺或者南瓜汁喝多了;看到她与他人谈笑风生时那丝细微的不适是出于导师对学徒行为得体的要求。

他用毕生熟悉的黑暗来解读光,以为那只是短暂停留的萤火,而非自身开始燃烧的征兆。

月光漫过他荒芜的心原,而他却固执地以为,那只是今夜礼堂烛火特别明亮,反射到了他眼底。

夜色渐深,礼堂内的喧嚣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某种集体性的兴奋中达到了新的高潮。欢呼声、嬉笑声、以及不时响起的相机咔嚓声,混合成一片温暖而嘈杂的背景音。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格温尼维尔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浪花之一。她似乎永远精力充沛,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交谈和请求,脸上完美的笑意从未褪去。

然而,在这份游刃有余之下,只有最细心的观察者才能捕捉到那细微的痕迹——她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放空,仿佛在巨大的信息流和社交输出中需要瞬间的喘息;她挺直的背脊也会在无人注意时,极其细微地松弛一下,泄露出持续紧绷后的些微疲惫。

这些细微的迹象,如同水面下快速游动的影子,几乎无人察觉。

但斯内普察觉到了。

他的目光始终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咒,牢牢锁定着她。他看到了那瞬间的失神,看到了那微不可察的松懈。一种熟悉的、带着强烈保护欲的冲动再次在他心底升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迫切。

够了。他在心中默念。这场…展览该结束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向前。黑袍在他身后划出一道果断的弧线,所经之处,喧闹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下意识地为他让出一条通路。他径直走向那个光芒的中心。

没有询问,没有客套。在周围学生略带惊讶和敬畏的注视下,他直接伸出手,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格温尼维尔的手腕。那触碰带着地窖特有的凉意,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需要休息。”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这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格温尼维尔似乎微微一愣,随即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了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依赖。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只是任由他握着。

斯内普没有再看周围任何人,他微微侧身,用一种近乎守护的姿态,将她与那些依旧试图上前的人群隔开,然后带着她,转身朝着礼堂那扇沉重的大门走去。

他们的离开仿佛按下了一个静音键。所过之处,喧哗声显着降低,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们——黑袍的教授与他身边闪耀的首席。

格温尼维尔任由斯内普带着她,彻底消失在了礼堂门口的阴影里,将所有的喧嚣与光芒都留在了身后。

厚重的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地窖的走廊比礼堂幽暗寒冷许多,只有墙壁上相隔甚远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长。

一路无话。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共同逃离喧嚣后的默契宁静。斯内普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那微凉的触感成了此刻最清晰的连接。

一直走到地窖门口,斯内普才停下脚步。他松开手,转身面对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更显棱角分明,黑眸深不见底。

“你今晚…”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做得很好。”

这句简短的认可,从他口中说出,其分量远超任何华丽的赞美。

格温尼维尔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一个明亮的弧度,“难得…如此直白的夸奖。”她轻声说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调侃,“教授去找麦格教授取经了?关于如何夸奖他优秀的学徒?还是说…”她稍稍歪头“今晚的南瓜汁里掺了什么特别的魔药成分?”

斯内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那双黑眸深处却闪过柔和。“不要得寸进尺,莱斯特兰奇。”

格温尼维尔忽然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她仰起脸,那双在昏暗中也依然明亮的绿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柔软。

“谢谢您,教授。”她轻声说道,“不只是为了今晚…而是为了所有的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真诚让斯内普一时语塞。他惯常用来应对各种场面的尖刻言辞在此刻全都失去了效用。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气息——那混合着淡淡玫瑰香和一丝魔药清苦的味道,莫名地让他想起地窖里那些安静绽放的月光花。

“…不客气。”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斯内普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发梢——那里还残留着今晚庆典的一丝金色亮粉,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散落的星辰。一种莫名的、近乎冲动的念头突然涌现,想要伸手拂去那些过于闪亮、与地窖格格不入的痕迹,但理智如同冰冷的锁链,及时制止了这个荒谬且越界的想法。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该回去了。”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却少了几分惯常的冷硬。

格温尼维尔似乎察觉到了他那细微的动摇和克制,她没有再逼近,只是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温柔的弧度。

“晚安,教授。”

“…晚安。”

她转身离去,发丝在身后划出一道柔和的轨迹,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渐行渐远。

斯内普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像,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连同那淡淡的玫瑰香气也一同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地窖门前重归寂静,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缓缓抬起方才微微颤动过的手,凝视着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不属于地窖的温暖幻觉。半晌,他才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将自己重新投入熟悉的、冰冷的孤寂之中。但今夜,这片孤寂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仿佛被一缕极细微的、来自外界的光线悄然触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