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才太急,忘了?还是胭脂不够了?她不知道!也来不及了!
就在她刚刚收回手指的刹那——
殿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不是番子那种刻板的脚步声,而是带着一种沉凝威势的步伐!
乔引娣惊得魂飞魄散!
猛地将胭脂盒死死攥进手心,塞进袖袋!
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带着一种巨大的慌乱,扑倒在炕上,用整个身体压住了那卷刚刚篡改过的、墨迹和胭脂都尚未干透的明黄诏书!
“乔姑娘,好大的动静。”
一个苍老、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冰冷审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乔引娣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去——
门口站着的,不是粘杆处的番子,也不是苏培盛。
而是一位穿着石青色一品仙鹤补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
他雪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身形挺拔如松,正是当朝首辅、顾命大臣——张廷玉!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炕沿,扫过乔引娣因极度惊恐而煞白的脸,扫过她死死压在身下的、那卷露出一角的明黄缂丝…
最后,精准地落在她那只还沾着些许深红胭脂、正微微颤抖的右手食指指尖上。
张廷玉雪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抬,声音沉缓,听不出喜怒:“老臣奉新君口谕,前来收取先帝遗诏,以昭告天下,定鼎国本。”
他向前踱了一步,拐杖点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笃”声,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乔引娣身上,“乔姑娘…身下压着的…可是先帝留给您的那份…恩旨?”
乔引娣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压在诏书上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张廷玉…他看见了什么?
他闻到了胭脂味吗?他…他会不会发现那个被篡改的、残缺的“守”字?
张廷玉的目光,在她沾着胭脂的指尖和她身下的诏书之间,缓缓逡巡。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乔姑娘,”张廷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更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先帝…让您‘守’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守”字,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寒芒。
比在丹房被撞破时更甚!比被雍正钳住手腕时更甚!
原来…原来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沾满鲜血的求生之路…在帝王的意志面前,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笑话!
他把她从胤禵身边夺来,困在身边,最后,连她的命…也要一并带走!
“嗬…嗬…”
乔引娣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上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也无法驱散那灭顶的绝望。
殉葬…永侍陵寝…她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冰冷漆黑的陵墓地宫,看到了自己化为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