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舰队持续不断的炮火,像一柄巨大的铁犁,反复犁过澳门南湾的滩头及其后方的防御阵地。木质的拒马和栅栏被炸得粉碎,沙袋工事崩塌,灼热的弹片和碎石四处横飞,在地上留下无数焦黑的弹坑。硝烟浓得化不开,辛辣刺鼻,严重阻碍了守军的视线,几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
然而,在这片被钢铁和烈火蹂躏的土地上,澳门守军如同磐石般死死钉在残破的工事之后。他们利用每一处弹坑、每一段残垣、每一块礁石作为掩体,火绳枪和弯弓的枪口箭尖,死死盯着那片烟雾弥漫的海面。
“稳住!稳住!”低阶军官和士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压过炮火的轰鸣,“等他们靠近!听命令再开火!”
安东尼奥总督已经将指挥部前移到了一处半塌的石屋后。他透过硝烟的间隙,用望远镜紧紧追踪着海面的动向。荷兰人的炮击开始向纵深延伸,试图压制更高处的炮台和可能的援军通道——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登陆部队要上来了!
“注意海面!登陆艇!”瞭望哨拼尽全力发出的尖叫几乎变了调。
只见数十艘荷兰登陆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冲破了弥漫的硝烟,出现在波浪之间。每艘艇上都挤满了头戴宽边帽、身穿蓝色或红色军服的荷兰陆战队员,以及肤色黝黑、嗷嗷怪叫的土著雇佣兵。他们划动船桨,拼命加速,直扑南湾那片相对平缓的沙滩!
“目标!登陆艇!所有火炮!霰弹!放!”安东尼奥怒吼着,下达了关键的命令。
早已等待多时的澳门炮台终于找到了发泄怒火的目标!尤其是位置较低、射界更适合平射的南湾炮台和妈阁炮台,炮手们迅速更换了弹药,将装满铁钉、碎铁的霰弹包塞进炮膛。
“轰!轰轰!”
不同于实心弹沉闷的呼啸,霰弹射击发出一种更加尖锐刺耳的爆鸣!无数致命的金属破片呈扇形喷薄而出,瞬间覆盖了大片海面!
冲在最前面的几艘登陆艇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木制的艇身被打得千疮百孔,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呐喊声。划桨的水手和密集坐在艇中的士兵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船舷和周围的海水。一艘小艇的舵手被直接打烂,失去控制的艇只在海面上疯狂打转,然后被后续涌上的浪头掀翻。
然而,荷兰人的进攻浪潮并未停止。后续的艇只毫不迟疑地绕过同伴的残骸和挣扎的落水者,继续疯狂向前冲击。他们的舰炮也全力开火,试图压制守军的炮兵。
“火枪手!准备!”
滩头后方,临时组建的火枪队紧张得手心冒汗。这里面有正规士兵,也有刚刚拿起武器的市民。他们趴在沙袋后、蹲在残垣下,颤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火绳滋滋燃烧着,发出死亡的气息。
“第一排!瞄准!开火!”
军官一声令下,一排并不整齐的枪声爆响!白色的硝烟从防御阵地上升起。冲上浅滩、正跳下船水的荷兰士兵中,顿时有十几人身体一震,扑倒在冰冷的海水里。
但荷兰人的反应极快!他们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军队。幸存者立刻半跪或匍匐在沙滩上,或者以登陆艇的残骸为掩护,举起了手中更为精良的火绳枪甚至最新式的燧发枪,进行了更为精准猛烈的还击!
“砰!砰!砰!”
密集的铅弹如同飞蝗般射向澳门守军的阵地!沙袋被打得噗噗作响,碎木屑和石屑飞溅。不时有守军中弹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名刚刚放完枪、正手忙脚乱重新装填的华人壮丁,被一枚铅弹击中胸口,一声不吭地仰面倒下,手中的火枪摔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