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商人更直接:“我要鸦片,有多少要多少。用黄金支付。”
安东尼奥拒绝了毒品交易,但对军火买卖心动了。在若昂的掩护下,他悄悄卖出十支火绳枪,换回等重的黄金——这比官方交易利润高出五倍。
然而危险随之而来。深夜,出岛突然被军队包围。一个高级官员带队突击检查,声称接到密报有违禁交易。
就在士兵要搜出藏匿的黄金时,林弘仲安排的中国商人突然站出来,向官员深深鞠躬:“大人明鉴,此乃小人做生意的本钱,绝非违禁品。”说着递上一份特殊“礼单”。
官员瞥了眼礼单,语气稍缓:“既是正当生意,为何鬼鬼祟祟?”但还是收下了礼单,带队离开。
虚惊一场后,安东尼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戏码。日本官员默许私下交易,但定期“搜查”以收取额外“保护费”。
第三天,大久保带来好消息:将军大人对瓷器很满意,特许增加生丝进口配额。但附加条件是:葡萄牙人必须提供造船技术,并帮助训练炮兵。
“这是底线。”大久保意味深长地说,“荷兰人也很乐意提供这些。”
安东尼奥不得不接受。但当技术人员开始传授造船技巧时,日本学徒的勤奋和聪慧让他震惊——他们不仅快速掌握技术,还提出改进意见。
“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年他们就不需要我们了。”若昂忧心忡忡。
安东尼奥却笑了:“那就十年内多赚些钱。”
交易的最后一天,长崎港突然燃放起绚丽的烟火。这不是庆祝,而是幕府将军的寿辰,全国都要献礼。葡萄牙代表团被要求献上“西洋奇物”。
安东尼奥献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自鸣钟、天文仪器、欧洲油画,还有一具完整的人体解剖模型——这是冒风险送的,因为日本禁止解剖。
出乎意料,解剖模型最受青睐。将军的御医对此极感兴趣,甚至特许葡萄牙医师进宫讲解。
这个意外成功为葡萄牙人赢得宝贵好感。大久保私下透露:将军可能放宽贸易限制,甚至允许有限度传教——当然是在严格监控下。
临行前夜,安东尼奥站在出岛高墙上,远望长崎市的灯火。这座城市与他来时想象的全然不同:既不是黄金国,也不是蛮荒地,而是一个高度发达又严格控制的文明。
大久保悄然而至:“感觉如何,安东尼奥先生?”
“复杂。”安东尼奥实话实说,“你们既欢迎我们又防备我们,既学习我们又限制我们。”
大久保微笑:“这就是日本的生存之道。我们向世界学习,但永不失去自我。”他指向远处的海面,“记住,葡萄牙不是唯一的西方国家。荷兰人、英国人都在虎视眈眈。要想保持特权,就要证明你们的不可替代性。”
回船时,安东尼奥发现每个船员都收到了日本商人的私人礼物:从漆器到刀具,从茶叶到药品。就连最低等的水手都有份——这是日本人的精细之处,既贿赂又示好。
“圣塔克罗兹号”起航时,满载着白银、铜料和漆器,利润远超预期。但安东尼奥心情复杂:他看到了日本的力量与野心,感受到了竞争的逼近,更意识到澳门贸易模式的脆弱。
船驶出长崎湾时,最后一次烟火表演开始了。绚烂的花火在夜空中绽放,映照着葡萄牙人的归途,也映照着东西方之间既合作又博弈的复杂关系。
安东尼奥在航海日志中写道:“长崎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们打开了日本的市场,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这里的白银滋养着澳门的繁荣,这里的竞争也预示着未来的挑战。必须找到更多不可替代的价值,否则终将被取代。”
他不知道,这次日本之行创下的利润纪录将改变远东贸易格局;不知道藏在船上的那个日本基督徒即将在澳门引发风波;更不知道,荷兰人已经获知葡萄牙的日本航线情报,正在策划拦截。
此刻的“圣塔克罗兹号”,只是满载白银和忧虑,驶向归途。长崎的烟火在身后渐渐消失,仿佛象征着短暂而绚丽的贸易蜜月即将结束。
潮涨潮平,海浪依旧推送着商船,但海平面下的暗流已然不同。东西方贸易的新时代,正在这烟火中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