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无声滑开,凛冽的晨风卷着薄雾灌入车内,却被一道灼热的身影率先撞破。
是楚惜音。
她几乎是跃下悬浮车,身姿依旧矫健如猎豹,但落地时一个微不可察的踉跄,暴露了她此刻的虚弱。
她那身仿佛由液态星辰织就的艺术品般的塑形外衣,此刻在肩胛骨的位置,正像融化的蜡一般,一寸寸剥落、分解为最原始的纳米微粒,露出其下因过度能量传导而焦黑渗血的肌理。
那是一种足以让常人痛昏过去的伤势,可她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疼,”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张扬,“疼,才知道我还活着。”
林小满心脏一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去搀扶她。
“别碰!”楚惜音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却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烈火般的骄傲,“这身皮囊快散架了,用你的信仰之力碰一下,搞不好直接就升华成光了。我可得……站着走进我亲手锚定的坐标。”
她的话解释了一切。
刚才那道将“人间星群”实体化的屏障,根本不是什么远程投影。
她竟是以自己最本源的塑形之躯作为信标,强行撕裂了神国与现实的物理通道,将那千万人的记忆投影,硬生生拉入了物质世界。
她挡住的每一记攻击,都等同于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通体温润、仿佛凝固了琥珀光泽的菱形晶体,塞进林小满的手里。
“给你的。”
林小满低头看去,晶体内部,封存着一段动态的记忆残影——周伯躺在病床上,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到了极限,他望着天花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低语。
没有声音,但林小满读懂了唇语。
“那孩子……眼神干净,会回来的。”
第二道身影并未下车。
沈清棠只是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她依旧是一身洁白的医生制服,温柔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她递过来一支闪烁着柔和蓝光的针剂。
“别拒绝,这是用你之前高烧时溢散的生理数据,反向合成的生物稳定剂,只对你有用。”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能撑七十二小时,足够你把神性波动稳定下来。”
她的目光越过林小满,望向那块刚刚生成的巨大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晨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你说你不是神?”她轻声反问,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可他们记住你的方式,和信徒向神明祈祷,又有什么两样呢。信仰,从来不是你自封的,而是他人赋予的。”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带着一丝怀念的伤感,“我姐姐……如果她知道,在这个连记忆都可以买卖的时代,还有人愿意为了‘被记住’这件事拼上性命,大概,也会笑着流泪吧。”
话音未落,她指尖在车窗上轻轻一点。
一道微型医疗无人机从她指尖飞出,在花园上空划出一道由光粒子构成的、形似守护双翼的徽记——那是“记忆守护者”的标志。
下一秒,徽记轰然散开,化作一场滋养万物的光雨,洒落在废墟新生的花草之上。
就在这时,第三个声音,直接在林小满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不再是苏昭宁以往那种冰冷、精准、不带一丝情感的数据流,而是像涓涓溪流,带着一丝初生的、探索般的温度。
“刚才那一声‘林小满’,来自十万两千三百一十四人的同步呼唤。”
林小满身躯一震。
“其中,云栖者七千一百零二人,他们放弃了灵境一小时的极乐体验;塑形者三万九千八百六十五人,他们暂停了身体的艺术构筑;基底人类五万五千三百四十七人,他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用最原始的声带发出了共鸣。”